乱谈丨当伪纪录恐怖片遇上都市传说（上）

前几天看了雷德利·斯科特担任制片的伪纪录恐怖片《凤凰城遗忘录》(Phoenix Forgotten)，影片根据美国亚利桑纳州的“凤凰城光点”(Phoenix Lights) UFO事件改编——1997年3月13日晚，凤凰城夜空出现五到六个琥珀色的不明巨大光点，井然有序的排列成V形，缓慢而安静的从西北往东南方飞行，从内华达州，经过凤凰城然后抵达土桑边境消失，范围约三百英里，从晚间19时30分到22时30分历时约三个小时，数千人目睹了这一幕不可思议的现象，而故事便是以此为基础，一步步揭晓当年三位大学生在调查记录此事件过程中神秘失踪的真相。

凤凰城光点

一般来说提到外星人总离不开51区①，之前也有过这样的伪纪录恐怖片《51区》(Area 51)，但电影实在拍得太糟就不必多提了。其实《凤凰城遗忘录》对我而言也不太满意，但不可否认电影本身也有做得不错的地方，比如它的拍摄手法并非全程依赖于摇晃的手持摄影，而是类似传统纪录片形式那样平铺直叙，加入了很多当年真实的录像、访谈和媒体报道，然后再以假乱真地掺杂了电影虚构出来的失踪案新闻报道，使得电影模糊了虚实界限而产生出神秘感与真实感；再比如电影没有像常规伪纪录片那样利用第一人称视角来过分制造突然的廉价惊吓，甚至是最后那卷遗失录像作为影片的高潮也处理得很克制，观众必须得在混乱中盯紧屏幕才能发现那一瞥难以看清但又着实惊人的瞬间。

《凤凰城遗忘录》

所以再不满意也好，对于此类伪纪录形式搭配都市传说/未解之谜题材的恐怖片还是非常支持的，因为这些选材本身带有神秘与未知，一方面源于真实生活，能够保证有效的既有恐惧感；另一方面因为案件留下了疑点，也留下了挖掘的空间，编剧可以在此基础上做很多尝试和探索，加入自己独创的元素。而伪纪录手法本来也是为了制造真实感与代入感，两者结合其实蛮讨巧。这篇文章主要是想聊聊那些以都市传说为题材的伪纪录恐怖片，盘点不同国家地区文化背景下诞生出的不同特色的该类恐怖片。

首先讲讲都市传说(Urban Legend)，是指那些在都市间被广为流传的故事，通常带有恐怖、猎奇、诡异的性质，大多数故事虽然是虚构的，或者说真实性难以确定，但最起码都是受到某种真实事件的启发，经过口耳相传发展成为不同版本的故事。广义上的都市传说并不非得都是紧密贴近现代生活的民间怪谈，那些历史上的神秘事件和未解之谜其实也能算入其中，因为这些事件至今无解，众说纷纭，令现代人热衷于讨论与考据，进而发展出很多不同的解读方式，也成为了不少恐怖片的题材。

虽然不愿意每次一聊到伪纪录恐怖片就要提到《女巫布莱尔》(The Blair Witch Project)，它也不是取材于真实事件，但还是想在这里说一下，因为它架空了历史事件，虚构出一个女巫布莱尔的神秘传说，或多或少也是沾染了“都市传说”的气质，这导致当时很多不明所以的观众信以为真，于是这样一部低成本的业余DV录像带成为了当年的超级卖座片。可以试想一下，如果《女巫布莱尔》没有了那些女巫历史、小镇怪谈、民间传说和目击者证实加以辅助，电影的惊悚效果恐怕会大打折扣。不敢保证后来有多少伪纪录恐怖片受到了《女巫布莱尔》的启发，但可以承认以真实神秘事件为题材的伪纪录恐怖片确实有其独特的吸引力。

《女巫布莱尔》

美国最流行的都市传说之一便是Slender Man(瘦长鬼影)，他的外貌是一个身材异常瘦高、没有五官、穿黑色西装的神秘男人，背后可以长出多个手臂，经常出没在森林深处或荒郊野外等罕无人烟的地方，据说看见他的人会身体不适，还会被他跟踪、绑架或杀害。因其特别喜欢对孩童下手，所以也有人称之为“杀童魔”。有关Slender Man的起源无所考据，但这个形象在零九年一个美国都市传说论坛Creepypasta上首次出现并引发热议，正式开始成为一个都市传说，后来还出现了很多所谓拍摄到Slender Man的照片。

尽管现在绝大多数舆论都倾向于这个Slender Man是不存在的，但随着这个都市传说的发展，越来越多的恐怖片学会从中汲取灵感，比如前几年那部话题性极强的《高个夜魔》(The Tall Man)便是取材于该都市传说，后来甚至还出现了相关的游戏创作和同人粉丝圈等，这还要归功于2009年的一套曾在国外闹得挺火的伪纪录恐怖片《大理石黄蜂》(Marble Hornets)。

《大理石黄蜂》

故事大致为拍摄者Alex原本打算完成一部以返乡回忆过去为主题的学生作业影片，但他在拍摄过程中性情变得越来越暴躁，之后决定终止该项目，还打算烧毁所有录像，不过拍摄者的朋友Jay说服了Alex将这些录像保留交给他，后来Alex转学从此杳无音信，Jay开始翻出这些录像打算找出当年发生了什么。这整个系列便是这些未加修饰的原始录像的堆叠，虽然非常廉价粗陋，但已经出现了后来相关游戏的借鉴之处，比如代理人之类的衍生角色设定和隧道与红色塔之类的场景致敬等。

影片除了呈现无意拍入的“不速之客”和扭曲失真的画面这些灵异录像以外，还以线索考据的碎片式解密方式推进情节，尤其第二季还用了失忆和倒叙手法，像极了《记忆碎片》+《女巫布莱尔》。该系列最早连载于Youtube及Twitter的平台上，还有一个名为Totheark的神秘用户会以意义不明的诡异短片回复视频上传者Jay，这种互动方式增添了不少真实感，后来还衍生出另一套伪纪录系列《Clear Lakes 44》和电影《保持关注：大理石黄蜂的故事》。截止至今年五月份，该频道的观看数已经超过九千万次。

《大理石黄蜂》

前段时间中国女留学生在美失联一案闹得沸沸扬扬，当中一部分话题讨论将关注点引向了“暗网”(Deep Web)，即标准搜索引擎无法索引到的隐藏网络，里面的资源信息都被加密保护起来，由于法律难以对其进行监管与规范，所以在暗网里交流着很多邪恶、变态、残忍的内容，被称作是罪恶的天堂、聚集人性最深处黑暗的地方。当然对于暗网的了解也就止于道听途说的程度，不过里面的内容很大程度上已经被“都市传说化”了。说到这里就不得不先提及一个名字——“恐惧鸟”，可以说网上有关暗网的都市传说绝大部分都是出自他的笔下。

网络上可以找到不少据称是从暗网流传出来的照片

恐惧鸟是一名来自香港的作者，于2014年7月在Facebook开设专页，写了许多都市传说和恐怖奇闻，其中以暗网系列最为出名，内容涉及人口贩卖、血腥仪式、邪教结社等残忍暴力内容，比如最受热议的 Daisy's Destruction(摧毁黛西) 好奇的可以自行搜索一下。（注：涉及虐待儿童，非常容易引起不适）

大概是他大学专修犯罪学和心理学的缘故，文章里对那些诡异变态的犯罪细节描写得令人触目惊心，再加上他的第一人称口吻，令故事显得更为逼真，可读性极强，又具有揭露人性丑恶与解构道德问题的作用，从而在网络上广泛流传，后来这些文章还被整理成了实体书版《Deep Web File》系列，在香港被列为十八禁读物。但到底内容有多少真实又有多少虚构，其实也不太重要了，都市传说本来就是如此，至少它算是华语地区最好的都市传说读物。

恐惧鸟本尊（侵删）

言归正传，有关暗网这一都市传说的伪纪录恐怖片，其实我以前推荐过，就是《巢穴》(The Den)。虽然电影只是呈现出暗网传说里的冰山一角——地下杀人组织和人口贩卖/收费虐杀网站，但惊悚效果和警示作用都非常奏效，毕竟比起那些来自超自然力量作祟的、“可遇不可求”的灵异现象，暗网都市传说所涉及的内容是具有潜在性的，是直指人性的，是有可能随时发生在你我身上的。也许有的人会觉得现实生活中会发展成影片中那种量级的概率很小，但再回头想想前面提到的女大学生失踪案，想想那些尚未被揭开的阴暗，也不由得起一阵恶寒，重新把“安全”这个老生常谈的话题再温习一次吧。而电影全程以网络摄像头的形式拍摄也是伪纪录手法里的新颖之处。

《巢穴》

此外，北美地区还很盛行一类带有阴谋论味道的都市传说，比如二十世纪最为盛行的一种阴谋论便是认为美国人登月其实是一个科学骗局，登月的照片与摄影记录是在好莱坞摄影棚里伪造出来的，目的是为了击败前苏联，以及转移公众注意力，掩盖“阿波罗”计划耗资巨大但仍陷入失败的困境。去年年初圣丹斯电影节就上映过这样一部伪纪录片《雪崩行动》(Operation Avalanche)，不过影片的拍摄风格以喜剧为主，把这个惊世阴谋论拍得还挺有趣，嘲讽意味十足。

《雪崩行动》

虽然对于这个骗局后来也出现了很多反驳的依据，但关于登月，总是存在很多疑点使得这段历史备受争议，比如阿姆斯特朗曾在自传里透露自己返航时见到UFO；1973年月球车2号登陆后神秘失踪；以及另一个关于登月的阴谋论——阿波罗18号。

《阿波罗18号》

根据所有官方文件显示，1972年12月7日，阿波罗17号是人类最后一次登月任务。关于阿波罗计划后续的18~20号为何胎死腹中，引起了很多人的猜测，而其中一种说法认为，其实在1974年的确有三名宇航员随“阿波罗18号”进行了机密的登月任务，但因为他们在月球上见到了不可告人的可怕事物，于是该计划遭到官方全面封杀。这一都市传说也造就了2011年的伪纪录恐怖片《阿波罗18号》(Apollo 18)，遗憾的是电影的视野选取还是显得太“小儿科”了点，撑不起这么大的阴谋论题材，伪纪录语境下的“月球探险”似乎也欠缺了本该营造出的真实感，但这也不妨碍未过瘾的观众自己去了解该事件背后的探索秘闻。

《阿波罗18号》

就像阿波罗计划那样，阴谋论爱好者往往会把全球性的重大或突发事件解释为有组织的密谋行为，矛头通常会指向国家政府，比如还有些阴谋论认为911事件其实是美国政府自导自演出来的，甚至相信有某种隐藏的庞大组织在暗中操控着这个世界，而2012年的《共谋者》(The Conspiracy)讲的就是这样一个阴谋论都市传说，电影里的两位主角为了找寻一个阴谋论持有者的下落，通过纪实访谈的形式试图了解一个暗中操控人类的幕后组织，但随着调查的深入，逐渐浮出水面的恐怖真相已经令他们无法脱身。

《共谋者》

因为之前翻译过这部电影，所以当我把里面提到的诸如彼尔德伯格集团②、光明会③、波希米亚森林俱乐部④、罗斯柴尔德家族⑤、新世界秩序⑥等陌生概念逐一在网上输入了解以便在字幕上方能标上注释的时候，检索出来的结果让我大半夜一阵恶寒，当中有很多观点一定程度上能改变不少人现存的认知。

《共谋者》

电影除了把某些历史问题引出来重新审视以外，还把这样一个神秘组织与古老宗教相结合，令原本细思极恐的氛围营造上更添浓郁的神秘气质。而电影在情节推进方面始终保持着足够多的悬念感，在伪纪录形式方面既能够做到类似于真实纪录片的处理而模糊观影者思考，又利用了微型摄像头的窥探成功渲染惊悚紧张氛围，再加之演员的逼真发挥，对我来说是一部很值得推荐的作品了。

《共谋者》

上面介绍的都市传说小到Slender Man，大到暗网之“深”与阴谋论之“广”，其实北美地区还有不少都市传说因为暂时没有相关的伪纪录恐怖片所以没有放到文章里聊，但相关电影可以稍微提一下，比如1997年的《篝火故事》(Campfire Tales)就集合了钩子男(Hook man)等五大美国都市传说，以前在明珠台以《月光光鬼咁慌》的港译名播出被不少人记住；还有就是《下一个就是你》(Urban Legend)系列。因篇幅有限，手头上剩下的素材还有欧洲和亚洲地区的都市传说以及相关伪纪录片就留到下篇聊聊，当中有些电影的资源实在不太好找，所以补片阶段可能要花上不少时间，但还是争取下篇文章不会过晚。

《下一个就是你》里面不仅有年轻的莱托少爷，故事也挺精彩

注释：

①51区(Area 51)：美国秘密军事基地，长久以来就有许多与UFO有关的传说，包括俘虏外星人、外星飞行器、地下秘密基地及美国政府与外星人的秘密协议等，在这个基地周围可以经常发现一些球形、三角形以及类似飞盘形状的不明飞行物，有相片和一些视频证据可以证明这些现象。

②彼尔德伯格集团(Bilderberg Group)：由欧美各国政要与企业巨头等组成的秘密团队，该集团每年都会邀请世界上最富有和最具权势的130名企业高管、银行家、媒体精英以及政治领袖共聚一堂，就全球面临的主要问题进行讨论。会议没有决议案，不发报告，也不接受外界采访和报道，却对全球局势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因而被人们称为在背后操纵全球政治局势的“影子政府”。

③光明会(The Illuminati)：秘密控制人类的古老神秘组织，主张构建“新世界秩序”。该组织的标志是一颗被三角形及万丈光芒所环绕的眼睛，被称作“全知之眼”(Eye of Providence)。有说法称光明会是共济会的精英团体。

④波希米亚森林俱乐部(Bohemian Club)：全球最隐秘的男士俱乐部，会员大多数为地位显赫的政客与富豪。该俱乐部每年都会举办夏令营，一部分是发表演讲和讨论国事，但传闻称另一部分是在举办神秘崇拜和祭祀仪式。

⑤罗斯柴尔德家族(Rothschild Family)：欧洲乃至世界久负盛名的金融家族，因财权宏大被传言能操控世界经济。

⑥新世界秩序(New World Order)：主张建立一个由极少数英美精英分子所统治的世界单一政府，并统一货币和法规，其中较有名的一条是人口清除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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