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吕霞：不知之知

2023-03-23 17:17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政务

院长读书/第六期

作者

吕霞

梁子湖区法院副院长

“不知之知”是冯友兰先生在《中国哲学简史》中以悖论的方式，给哲学下的定义。他提到：“哲学，特别是形上学，它的用处不是增加实际的知识，而是提高精神的境界。”

中国

哲学简史

作者：冯友兰

在我的理解里，这种“不知之知”区别于自然科学和其他人文科学中具象的思维逻辑、严谨的实验数据、功利的实用主义，总是显得虚无且缥缈。

哪怕是在《中国哲学简史》这本书中跟随冯友兰先生系统性地领略了一番中国哲学的特点、发展以及各大流派的主要观点，将以前零零碎碎听过的“道可道，非常道”“致知在格物”等通俗又神秘的文字归置到一个体系性的位置中后，也仅仅是对中国哲学的发展演变有一个脉络性的认识。每一种哲学思想的背后仍然蕴藏着一个巨大的黑洞，深邃而又难以捉摸。

但是，读完本书后，哲学虽然仍旧神秘，却开始产生了一种玄而又玄的魅力，就像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初初耳闻时尚且可以一听而过，但是一旦真实见到其依稀的眉眼，反而让人更想一窥究竟。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中国哲学简史》是一部非常值得一读的哲学入门级作品。

本书一共分为二十八章，在统一的历史背景和民族精神下，论及儒、墨、道、名、阴阳、法家的起源、发展与分裂。各家之间既有辩驳，又有继承。

既然我是以此书入门，再要站在哲学学科的高度去评论这本书，未免有些身处井底而妄窥天地的自不量力。更可况，我深觉哲学是一门有门槛的学问，自身又缺乏超脱现实经验而思考的悟性，所以如果坚持要在本文中拔高感性认识，谈出些理性认识层面的东西来，实在是勉力难为，故而不妨顺势而思、随笔而写。

哲学，艰深晦涩得不可触摸

却又往往无所不在

在读《中国哲学简史》之前，我刚刚读完了日本作家中岛敦的《山月记》，其时虽然对中国哲学毫无系统性概念，但是对书中的思想却莫名熟悉。

《山月记》以日本文化的视角，重新解读了中国历史上一些有趣的故事：如因执着于诗名而化身为虎的李征、一味地“无为自化”而终不识弓的神射手纪昌、尊师而不改其质的子路、不惧死却宁可食鼠饮雪也不肯死的苏武……先贤的哲思以一个个人物故事为媒介，杂糅在国人的精神文化生活之中。

如果说《山月记》中大部分故事是从中国传统故事中演变解读出来的，故而其思想显得熟悉，那么在《中国哲学简史》之后，翻阅旅法叙利亚诗人阿多尼斯的诗集《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时，那种再次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则已经超越了时间、空间和种族的差异。

例如，阿多尼斯在其诗《小路》中写到：“每当我问起小路：‘喂！长夜，长夜的重负何时是尽头？何时我能得我所求，抵达终极享受安逸？’小路对我说：‘从这里，我开始。’”其精神境界，与儒家“以我们能够做的，莫过于一心一意地尽力去做我们知道是我们应该做的事，而不计成败”的“行仁知命”毫无疑问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想，这种无处不在的熟悉感大概离不开中国哲学的特质。中国哲学有一种直觉式的浪漫，既神秘又理性，既出世又入世，是诗一般的哲学。所以无论是情感还是现实，都能在其中找到答案。

人不一定应当是宗教的

但是他一定应当是哲学的

我们总说，中国人没有很强烈的宗教信仰，我想，那是因为我们一以贯之地用哲学代替了宗教。相较于西方历史上神学和王权的博弈，中国历史上宗教似乎很难在政治上占得主导权，取而代之的，是先圣哲学作为封建统治的辅助工具，在思想上凝聚起了一个民族的灵魂。

对于中国人来说，中华民族有五千多年的悠久历史和繁荣文明，但是一提到文化之源，我们总也绕不开先秦“百家争鸣”这个思潮奔涌的浪漫时代。

在本书中，冯友兰先生特地引用了大量的文言原文，以让读者在反复的咀嚼之下感受到原汁原味的先圣之言以及蕴藏其中的微言大义。

读书时，我不时会产生一种自己既儒又道、既墨又法的感觉。这大概是因为，中国人并非人人都是哲学家，但是先贤的哲思却早已在源远流长的文化发展进程中伴随长江黄河融入了民族的血脉，具体到个体身上，则帮助我们形成了自己的处世“哲学”。了解这些构成个人哲学的哲学，有助于更好地观照自身，从更高维度上看待自己与世界的交互，从中寻求破除精神茧房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