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缅怀·奋进】先生，我想和你有个约会

2022-04-05 15:45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政务

你抬头看啊，上帝在天空绘画，对你的思念无期，是我邮寄给上帝的素材。——题记

山风微微，像月光下晃动的海浪，温和而柔软，停留在时光的背后，变成小时候听过的故事。时光飞逝，悄悄话变成纸张。星空彼岸的光芒，幻想触及的地方，我到了淤泥深处，捡到了一颗星星。躺在回忆的风中，用对你的思念找寻希望的光……

先生，我想和你有个约会。

故事的开头总是这样，适逢其会，猝不及防。暖风执意吹拂，把嫩叶的影子吹上雪白的墙壁，吹开了桃花。黄昏，满是风。稻田刚好熟了，炊烟恰恰升起。白鸽贴着水面飞过，栖息于一棵稻穗。你牵着我的手，在金黄的稻田中穿梭。我跑在前面闹，你跟在后面笑。一呆，便是一个下午。夜幕降临，山峦渐渐深沉，树影映照月光。你抱着我看着星星，说明天会是个好天气。我问为什么，你说，因为你无所不能，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翌日清晨，饭桌上，你如往日般冲着我笑。电话铃声响起，你匆匆离去说，有任务了，中午不回来了。我说，那我晚上等你，还要听你讲故事。你不说话，只管回身冲我笑，我端着饭碗目送你消失在道路的尽头，没想到却是和你最后一别。天际缓缓变亮，霞光无声蔓延。生命是华丽的错觉，时间是贼，偷走一切。是的，没能等到你回来，回来的是战友的悲痛和满身血迹一动不动的你。时间啊！这个世界上最无情的东西，竟不给我和你告别的机会，便将我和你终生离别，心中比任何一刻都迷茫。为什么？为什么面对危险的时候你不能躲一躲，为什么总是冲在最前，身上的刀伤、烫伤已伤痕累累，这次的枪伤终究没能躲过，爸爸的花儿落了，你只让我拥有了你13年，从此我再也不是小孩子了。

“谁说高兴和难过会互相抵消呢，人为什么不能同时保留希望与悲伤？”我问她。她望着窗外凋零的柳树，说：“希望和悲伤，都是一缕光。”我跑出房门，看着空旷的稻田像一张金色的地毯，延绵无边际。大风吹过，像波光粼粼的金子的湖,我头一颤,感觉你化成风在亲吻我的脸颊,因为我知道你无所不能,哪怕去了另一个世界,你依旧在我身旁。稻田尽头是银灰色的山脉，头顶是蓝得像海洋一样的天空，蓝得铺天盖地，沁人心脾。这场告别像个梦境。

故事的结局总是这样，我接受了这个事实，花开两朵，天各一方。飞机一晃而过，刮下一道白雾，云画相接，直奔向那未知的远方。白鸽飞扬，湖水清唱。自此过，你往天，我往地。我们都从头来过。再见啦，我的安先生。

先生，我们的约会，似乎泡汤了。

我站在你的墓碑前，照片上的你意气风发，我露出跟你以前一样的笑。茫茫细雪一半落在地上，一半落在黄泉里，一半落在红尘上，像是一场浩然的告别，既送了无名鬼，又送了远行客。窗间过马，酷暑，炎热难挡，树梢间蝉声鸣鸣，日光从头顶铺下来，地面被晒得滚烫，随便卷起一阵风，都闷热令人窒息。我一身警服，站在他面前，胸前的警徽微闪着光。“其实，你不用这样的。”他红着眼眶看我。我抱住他“没关系，我想。”人总有一种情感,不肆意，也不张扬，可只要提及，我便热泪盈眶；人总有一种信念，不为输赢，不求名利，可只要坚定，我便能披荆斩棘一往无前。没错，我想。我想看值得让你宁愿半途下车也要坚持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也许人世间最深重的怀念和不舍，大约就是你不在了，没关系，我会变成你，带着你，扛起你的枪替你继续战斗。从此岁月不扰，千山共路，万水同舟。那年盛夏，所有植物的枝叶，在风中唰唰地响，它们春生秋死，永不停歇。

先生，这下，我们可以约会了吧。

我坐在车上，光纱上扬，染出瑰丽的玫红和金黄，半粒光点缓缓升起。几分钟功夫，朝日浑圆庄严，跃出暗色的云层，霞光绚烂，明亮千里。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不会相信一个人的生命可以像流光那般熠熠生辉，不似太阳那般热烈耀眼，也没有月亮的那种孤傲冷静，就像漫天星河中的某一颗星，渺小却又独一无二。直到那日接过你的烈士证书“警察安立志，被授予为革命烈士的光荣称号。”我终于放肆的大哭一场，风依稀吹着，你仿佛又来到我的身旁，依旧面带着微笑，此刻我似乎读懂了你，懂你为什么每次都是冲在最前。这便是你，日远年湮。你的名字未必有人知晓，但你的功绩永世长存。

先生，我好想和你有个约会。先生，我也好想你。

每个人无法喘息的日子，只有自己知道，暴雨倾盆，望不见来时的路，沿途亲手种植的海棠花全部凋零。他们还可以向前走，水迹会被阳光晒干，种子随风飘往四方，努努力，幸福触手可及。我羡慕这一切。可以停的雨，应该来的光，脚下照常生长的路。最终，我们都会上岸，阳光万里，去哪里都是鲜花开放，因为我相信人生的路，走着走着花就开了。

28年转瞬即逝，依稀是那片稻田，依稀是那个女孩，如今她身穿藏蓝警服，冲锋在公安工作的第一线，她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她没有让您失望。她仰起头，望着蓝得令人心醉的天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先生！这算是我们的约定吗？风吹散了泪，她的发丝在飞。记得他指间一斜微风温柔，对我说：明天是个好天气。他说是，就当然会是。因为——他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

“你好像很喜欢风。”

——“那是我的父亲。”

清明

追思

文章主人公为公安烈士安立志，1960年2月出生，生前系哈尔滨市木兰县东兴镇派出所刑侦股长，1994年7月在一次执行任务中，光荣牺牲，年仅35岁，1997年7月，被授予革命烈士光荣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