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哲远: 生活即舞台

原创 MadameFigaro MadameFigaro

年底，陈哲远接连出席了两次时尚盛典。盛装，红毯，此起彼伏的闪光灯，并非生活里的常态，今年，他大半时间都在剧组度过，一如去年和前年。

些微变化在于，这一年，他开始收看偶像剧，更具体点说，韩国偶像剧。剧情不是他关注的重点，陈哲远注意力集中在男演员的表演上：他们的面部表情——眼神如何聚焦、如何亲吻，手部的细节，情绪的转化，以及与对手演员的配合。陈哲远发现，他们动作总是不急不缓的，很有绅士的感觉。他得出一个结论，偶像剧并不需要太写实，是以更有美感为主，在确保表现力的前提下，如何兼具画面感，考验的便是演员表演的质感。

两者之间“度”的把握，正是困扰了陈哲远许久的问题。大概两年前，他在工作中敏锐察觉到了一丝“不舒服”，一度觉得痛苦。那时，他一边拍戏，一边密集观看各类文艺电影，平均每天能看上两部，多的时候甚至一天三部。娄烨、库布里克……那些风格化的影像丰富了陈哲远对于艺术的感知，也在他心底树立了某种审美的尺度。他一度按片中标准要求自己，但截然不同的创作类型与环境，经常演着演着，自己就感觉不对劲起来。

眼高手低，陈哲远这样概括。他意识到要有所调整。“什么阶段就拍什么样的戏。可能现在还没有拍文艺片的机会，那就先把眼前的做好，等到合适时机，再有所行动。”今年8月，《偷偷藏不住》开机，陈哲远便开始针对性地观看韩剧。尽管已经有《暗格里的秘密》、《我的反派男友》等多部偶像剧男主拍摄经验，这次出演段嘉许，陈哲远仍感受到了不小的挑战。

首当其冲的，进入角色的古老难题。过往采访里，他多次提起过，每一个新的角色，于自己而言都是一次打碎与重组。这并非自谦之辞，陈哲远认真解释，当我觉得自己还没有成为那个人（角色）时，我的笑，我的发言，我所有的反应，都会让我觉得心里别扭，不自在，我感觉我不是在真诚地表演。

人生的前18个年头里，演员这个词从未出现在陈哲远的字典里，误打误撞入行，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对自己能从事这份职业充满犹疑。2016年，拍第一部戏《秘果》，在片场的每天，陈哲远脑海里都盘旋着三个问号：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嘛？“当时感觉自己怎么做都是错的。”他一度断定，自己不太适合演戏。《秘果》这部凝结了很多人青春记忆的出道之作，陈哲远只在播出时看过，自此再没勇气打开。

开窍是隔年拍第二部戏《她很漂亮》。陈哲远说，所谓开窍，并不存在那样一个戏剧性的时刻，靠的是赵轶超导演和演员张歆艺的“引导”。他感觉自己自然而然就进入到了剧情设定里，好像真的成为了吕晓维，不再无所适从。2018年，《她很漂亮》播出，公司同事看完，感慨说，自然了很多，好像突然会演戏了。陈哲远憋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下来，“原来我可以做这行的”。

《绝代双骄》则是另一道重要的分水岭。他进一步确知了自己的底气，“原来我可以把戏演好。”整部戏拍摄时，陈哲远没看过监视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小鱼儿”在自己身上的流动，过程中少有杂念，每天都冲劲十足。在此之前，他做了大量准备。流传甚广的一组数据是，他读过六遍古龙的原著小说，写了四千字的人物小传和六七千字的书评，逐字拜读了原著小说死忠粉对于这个角色的长篇阐释。导演郭靖宇后来对旁人提起，他很满意这个版本的“小鱼儿”，陈哲远知道那并非客套之言。

大量案头工作必不可少。陈哲远称之为“让自己心里有底的事儿”。这些事包括但不局限于：拍《绝代双骄》时，一遍一遍地看原著；拍一部游戏改编的电视剧时，刷完了40多个小时的游戏通关视频；到了《偷偷藏不住》，原著、广播剧和漫画，通通都要过一遍。这是陈哲远创造信念感的方式。他心里了然，做这些事不一定有用，但通过这些，能让自己生出出演这个角色的底气。且这种底气一旦建立，便不再能被轻易撼动。

陈哲远享受那些和角色合而为一的时刻。一部古装剧里，角色深夜发病，痛苦异常，整个人呈现一种癫狂的状态；隔天一早，外人来访，他却表现得没事人一样，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这个人太强大了，又很让人心疼。”陈哲远对他生出了一种责任感，暗下决心，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为他（角色）着想，和他站在一边，不能让他吃一点亏，受一点伤害，哪怕外力压迫，哪怕赶时间，都要坚持。陈哲远记得，两场戏是在同一间屋子，前后场拍摄。开拍之前，他还沉浸在进入不了角色情绪的痛苦里，一度怀疑自己不会演戏了，两场戏拍完，所有怀疑烟消云散。

10月底，陈哲远度过了自己26岁生日。他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成熟了。成熟的表象之一是，不再好高骛远，盯着远方的可望不可及。另一方面，他把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了些，更多开始关注身边的人和事。生日当天，母亲和朋友们没打招呼，从深圳赶来厦门给他过生日，他一面“摸不着头脑”，一面也觉得这是生日里的惊喜。工作人员精心布置了生日场地，当天又是烧烤又是直播，闹到很晚才结束。隔天还安排有工作，陈哲远不得不提前离开，留下工作人员在那收拾。“感觉这个生日我是过开心了，但好像大家都受苦了。”他有些过意不去。

往年，陈哲远不怎么喜欢过生日，甚至有些发愁。“很多人会给你发信息，然后你要一直想着怎么回别人，大家祝你生日快乐的时候，你也得想着我要表现得开心一点，惊喜一点。”他一声叹息：你知道吗？生活就是一个舞台。

一些时候，陈哲远也会从生活中汲取真实颗粒，应用到表演里。今年热播的《我的反派男友》，一场婚礼戏上的誓词部分，便是陈哲远参照初中同学的婚礼而来。那次婚礼，陈哲远在现场，他对两位新人的感情始末并不十分清楚，但看到同学诗朗诵一般念结婚誓词时，还是被那份笨拙的真挚打动了。拍戏时，他不时回想起那个场景，于是找同学要来他的结婚誓词，重新演绎了一遍。戏播出后，他发给同学看，一对新人也觉得分外甜蜜。

陈哲远已经一年多没回过深圳了。这是他的家乡，也是他眼中“最好的城市”——朋友们都在，很多是上学时便在一起玩的朋友。和他们一起时，陈哲远会变得喜欢热闹，也爱出门。他跟着他们去过东门的一家烧腊店，路边的一个小门面，环境一般，毫不起眼，点评网站上只有3.6分。外地人是断然摸不着门道的，去的都是本地食客，熟门熟路的，也不用老板多招呼，说好要几个人的餐，烧腊、烧鸭、猪脚，老板自己会看着张罗。陈哲远最爱他家的猪脚饭，每次回深圳，都要念叨着去吃上一顿。

在北京时，陈哲远更习惯一个人宅在家里。在他的观念里，深圳是家，是从小长大的地方，每次一落地深圳机场，家的感觉就回来了。亚热带的燥热，大都市时时变幻的景象，都让他觉得熟稔、心安与松弛。公司所在的北京或者剧组驻扎的地方，则象征陈哲远的公共领域，他会不自觉进入一种工作状态。《偷偷藏不住》杀青半月有余，陈哲远从剧组回到北京后，便一直窝在家里看剧本，忙各种工作上的事情。

钓鱼是他给自己留出的一道生活缝隙。一人，一杆，打窝，架杆，然后便是等待。有鱼上钩，成就感不言自明；若是空钩，等待的过程也是全然的放松，所有杂念、烦恼都如抛出去的饵料，消失于水中。无论今天渔获如何，于垂钓者而言都有收获。一种双重的快乐，陈哲远总结。

之前一次在青岛的海钓，是陈哲远最难忘的体验之一。自少时跟着父亲钓鱼算起，这还是他第一次接触海钓。与池塘边的垂钓不同，海上风大，日光强烈，浪头晃荡，广袤的黄海海域，一眼望不到边际。扬帆出海时，陈哲远还想着，也许今天能钓到条深海怪鱼。一下午过去，上钩的只有一条食指长的小鱼。“但长得挺怪的，”陈哲远说：“也算是某种深海怪鱼了。”

陈哲远说话语速慢，语气总是轻描淡写的，冷不丁会冒出一点很不严肃的幽默感。一路追随的粉丝记录了他入行以来出演过的角色数量，“ 17个？有点吓人。”陈哲远难以置信。在他的印象里，那个数值还停留在七或者八。段博文（《秘果》里的男主）、吕晓维（《她很漂亮》里的角色）、小鱼儿（《绝代双骄》里的角色）……坐在一大早开工的化妆室里，他挨个数起来。一旁工作人员提醒，还有一些客串的角色，陈哲远恍然，那样算来确实是个很大的数字。“我是个有些经验的‘老’演员了。”

“老”演员陈哲远如今也面临着这一代年轻演员共通性的问题：拍戏的时候觉得好累，想着要能赶紧休息就好；真休息了，马上又开始焦虑，什么时候能进组？“人都是这样，不知足，所以永远两种状态来回切换。”陈哲远有意调整，这回忙完手头的事，他打算回深圳一趟，远离工作，踏实生活一段时间。生活是舞台，人离不开生活，表演亦然。年轻人的精气神，便在于葆有这种抽身的勇气与流动的自由，承认界限的存在，正视它，直面它，然后与它和自己，一一握手言和。

原标题：《陈哲远: 生活即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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