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霞 见到自己｜对话 黄绮珊

对话 · 黄绮珊

以下为采访摘要

每个人都是破碎的

不可能给你你想要的爱

黄绮珊是在2013年才被人们熟知的，综艺《我是歌手》的舞台上，一个“铁肺巨嗓”“不再年轻”“过往经历丰富”的实力女唱将，进入公众视野。

2015年，黄绮珊出版《小霞》系列专辑，她开始用回本名“黄晓霞”。《小霞》的专辑封面上，洗去往日的浓妆红唇，头戴白纱，干干净净。“面对着早就应该属于她的欢呼，她突然感到孤独；面对着早就应该属于她的呐喊，她悄然回到本我。”

2022年8月，黄绮珊“绮望三十”演唱会开始在全国巡演，一路上，除了有音乐带来的激情、力量和感动，也有长时间工作奔波积压的身心疲惫。

黄绮珊：我一天连着演好几场，都没时间休息。

田川：您每天睡多长时间？一天的作息是什么样？

黄绮珊：一般睡五六个小时，主要靠白天休息。比如如果下午没有这个采访，我就会在他们化妆的时候打个盹。所以说爱是什么，爱其实就是舍命，但我觉得很满足。

△黄绮珊

田川：在车里跟你聊天的时候，感觉你特别疲惫。但是刚才在排练的时候，你一上台整个人又开始发光了。我在下面看得五味杂陈，我觉得一直都是音乐在引领着你向前走，可是在前进的过程中总会有好多的起起伏伏，又让人觉得特别心疼你。

黄绮珊：你不要把我说哭了。我其实是一个特别容易哭的人，可能是因为在心中常常有特别多的感动。

田川：你本身就是一个很敏感很细腻的人，还是因为人生经历了太多事情。

黄绮珊：细腻是天生的，因为我是一个艺术工作者。上天要让你成为一个优秀的艺术工作者，它肯定会赋予你异于常人的敏感和一些忧郁的情绪。我的人生有两条线，一条是音乐线，一条是感情线。很多时候我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不是因为音乐，就是因为感情，我的人生永远都在这两条线中游走。

△黄绮珊演唱会

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黄绮珊从家乡重庆出走，一路走穴唱歌。1991年南漂广州，与那英同期进入歌坛，在当时中国最有实力的音乐舞台“卜通100”，只要她开口唱歌，就频获掌声。

△在“卜通100”后台 黄绮珊（右二）

黄绮珊：我待过重庆、贵州、海口、广州。其实我离开重庆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我追求音乐梦想去了，因为那时候我在重庆已经小有名气了。实际上我是为了逃婚走的。我刚才讲到我的人生有两条线，其中一条就是感情线，一条是音乐线。所以我身兼着两种武功。等我一谈恋爱遇到不好的事，我就会拔出剑去披荆斩棘。就这么两种武功交替着练。

田川：逃婚是为什么？

黄绮珊：逃婚是因为我决定不跟他在一起了，绝对不能。当感情里有不忠出现，两个人就很难继续了。那个时候我一边逃跑，他一边来找我。我说找是文雅一点的说法，说白了就是来抓我。就这样我出走，他把我劝回去，来来回回，长江三峡我都看了十几遍了。

△八十年代的黄绮珊

“

黄绮珊很少在公开场合谈及过年轻时自己逃婚的经历，或许是因为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此刻在我面前，她看起来早已豁然，但也让我对她电影般的过往愈发好奇。

黄绮珊：有一天，我在川剧院的大门口，耳朵里突然传来了邓丽君的《雪花飘》，我就突然想通了这件事，如果跟他结婚了，那我的未来该怎么办？所以想通了觉得我应该离开，应该放弃这段感情。其实有时候你放弃了别人，就是放下了自己。我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面对过家暴这件事情。

田川：是在原生家庭里吗？

黄绮珊：就是在谈恋爱和在婚姻里都遇到过。

田川：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暴力？

黄绮珊：身体上的。我现在不想因为提起这些事而再去伤害到其他人，还是自己消化吧。我觉得还是自己消化吧。

田川：所以你累积了很多的情绪。

黄绮珊：我觉得我并不特殊，如果社会需要，那聊聊也行。我是去年才修复好脖颈这个地方，它需要花好几年才能慢慢修复。2013年6月份我结的婚，结婚二十九个月发生的事。坦白讲，我现在回看我的原生家庭，从小我几乎就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爱，因为我妈妈爸爸18岁结的婚，19岁生的我。他们自己都是孩子，怎么懂什么叫爱。在我的记忆里我爸对我几乎没有肌肤之亲。我努力地回想，在我小的时候，我爸爸打过我没有？抱过我没有？最可怕的就是我根本想不起来。后来他们离婚了。我叛逆期，就感觉很想离开他们，因为我觉得他们都不要我了。所以在这种下，如果你缺爱，你肯定是要抓住爱，可是什么是真正的爱？每个人都是破碎的，不可能给你你想要的那个爱。

△黄绮珊

音乐线和感情线

拉扯着我的人生

黄绮珊：其实在那个年代，女人在面对事业和爱情时，一半以上会选择爱情。我其实挺矛盾的，一边有歌唱的天赋，一边又想寻找那个家，所以这两条线拉扯着我的人生。

上世纪90年代初，黄绮珊一路南漂，进入广州歌坛，在当时中国原创音乐最好的舞台“卜通100”，成为人气之星。歌唱事业刚有起色，爱情也随之而来。

田川：当时是什么打动了你，觉得这个人是可以嫁的？

黄绮珊：一开始我根本不知道坐在我眼前的这个胖胖的，戴个眼镜的，斯斯文文的人叫涂惠源。当时我还问过我们卜通100的吉他手捞仔。那天捞仔跟我说，今天晚上你好好唱。我说怎么了？他说今晚有两个重要的人要来看我们演出。一个是哥伦比亚的总裁，另一个是编曲大师涂惠源。我当时还问他，涂惠源是谁呀？我那个时候性格挺拽的，我觉得我平时怎么唱那天就怎么唱，为什么要因为他们来我就特地要唱的怎么样。唱完以后我坐到涂惠源旁边的空位上，他很友善地跟我说了一句话，说每首歌你都要唱那么高吗？然后我转头看向他，就这样一见钟情。感情有时候说不清楚，可能就是那么一眼。

△黄绮珊

1991年，黄绮珊和涂惠源结婚，婚后黄绮珊放弃在广州乐坛的发展机会，搬到台北生活。随后两人推出专辑《躲在音乐背后的人》，但如同专辑名字一样，黄绮珊也渐渐成为那个“躲在音乐背后的人”。

田川：为什么当时你可以那么毅然决然地离开你一直都很想要的很红的事业？

黄绮珊：当时原创音乐刚刚起步，都在摸索当中。我们那个时候是翻唱别人的作品。

田川：那1991年的时候，是抱着可能会有属于自己专辑的想法才和涂惠源结婚，一起去台湾的吗？

黄绮珊：不是。我从来没有很正式地跟他说小涂给我做张唱片，我只是参与到他的作品里。那张《躲在音乐背后的人》专辑里我只参与了六个作品，剩下的都是他的演奏曲，但那样我也觉得是很高的规格了，因为这样一个优秀的人做出来的唱片一定会把你带到一个不一样的层面上。后来终于发现，嫁了人之后啥也做不了，就只是个家庭主妇。突然一下意识到，可能我跟他的矛盾点就源于我当初那个错误的判断。

田川：回看那一段关系的时候，你其实也意识到自己把感情和事业上的追求混为一谈了。

黄绮珊：对，你说对了。

田川：也是希望他做一些原创的音乐，做一些原创专辑，然后对你的事业有启迪。

黄绮珊：因为认识他的时候，他就邀请我参与他的唱片。可能这个信号就给我带来了遐想，分不清什么是爱，也分不清哪些事是要自己去努力追求的。其实说白了，可能就是为了自己想要追求的成就，只是当时我自己也理不清楚。在我的骨子里，永远都羡慕有才的人，而他又很有才华。

所以现在的女孩子有我们那时候的想法，我从来不去责备她们，因为这是她们必然要经历的事情，这样才能成长起来。但是走到今天，我挺想劝劝年轻的女孩子们，你要不就单着，要不就快速结婚，谈来谈去伤害的是你自己的心。单身不是每个人都能担当的，它不是谁都能领受的。被爱的那种感受是很好，但是后面会换来什么结果，你要先考虑清楚。如果有些小朋友说，我只需要那一瞬间的燃烧，那么之后你可能就会把自己燃烧掉。

《剪爱》歌词里写的是黄绮珊和涂惠源两人相爱又分离的故事。很长一段时间里，黄绮珊不敢听《剪爱》。十年前，《我是歌手》的舞台上，黄绮珊唱着《剪爱》，一度哽咽落泪。如今，她终于不再哭了。黄绮珊说，唱歌是她平凡人生中最大的慰藉，无论是原生家庭爱的缺失，还是自己在感情中经受的遗憾和伤痛，都可以借着音乐唱出来，哭着唱，笑着唱。

△黄绮珊

制片人：张燕

编导：李晗

编辑：宿畅、王佳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