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里短话红楼｜我们的性命，都在姐姐身上

缘起

《红楼梦》被鲁迅定义为人情小说，其中有一副联语广为人知：“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书中固然有神仙玄幻，也涉及时局朝政，但更多的是家务人情，琐碎而且细腻。琐碎家事，闲话细语，小而言之，影响个人心情，家庭和睦；大而言之，事关人生成败，家族兴衰。如今，我们依然在人情世故中行走，难免在家长里短中受挫。时移世易，有变，也有不变。透过《红楼梦》叙事中的细枝末节，或许可以帮助我们明辨是非。于是，就起了写“家长里短话红楼”系列短文的念头，也为自己定下基调，即：讲红楼故事，说家长里短。

作者

杨贵堂

为铺陈司棋与表哥潘又安在大观园中偷情之事，曹雪芹伏线千里，早在第二十七回，就埋下伏笔。当时，正值叙及小红（林红玉）与贾芸眉目传情、并受凤姐差遣之时：

红玉听说撤身去了，回来只见凤姐不在这山坡子上了。因见司棋从山洞里出来，站着系裙子，便赶上来问道：“姐姐，不知道二奶奶往那里去了？”司棋道：“没理论。”

蔡义江老先生在第七十三回末总评中言说：

傻大姐在园内掏蟋蟀，拾得绣春囊，特点出在“山石背后”，这就把以前的某些细节暗暗比勿连了起来。早在第二十七回，就写过红玉“见司棋从山洞里出来，站着系裙子”。

然而此时，众裙衩刚刚搬入大观园，正值春天，连绿化还没有做完呢。司棋应该只是无意发现了这么一个隐秘去处而已，并不能与西门庆家的藏雪坞相提并论。

第七十一回，鸳鸯无意间撞上司棋与表哥偷情，正在此处：

且说鸳鸯一径回来……刚转过石后，只听一阵衣衫响，吓了一惊不小。定睛一看，只见是两个人在那里， 见他来了，便想往石后树丛藏躲。鸳鸯眼尖，趁月色见准一个穿红裙子梳鬅头高大丰壮身材的，是迎春房里的司棋。

鸳鸯并非看出潘又安的首尾，只是司棋心虚，主动招了，倒让鸳鸯“羞的面红耳赤”，司棋拉住苦求，哭道：

“我们的性命，都在姐姐身上，只求姐姐超生要紧！”

鸳鸯是老太太跟前的人，深知其中利害，当然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即放走了潘又安。后来得知知那边无故走了一个小厮，园内司棋病重要往外挪，心下料定是二人惧罪之故，反倒过来望候司棋。鸳鸯的意思很明白：

“我又不是管事的人，何苦我坏你的声名，我白去献勤。况且这事我自己也不便开口向人说。”

所以，鸳鸯支出人去，反自己立身发誓，与司棋说：

“我告诉一个人，立刻现死现报！你只管放心养病，别白糟踏了小命儿。”

《红楼梦》中，宝玉盛赞女儿，可女儿之中也有糊涂者，譬如司棋。司棋真的不是一个省事的主儿，不仅蛮横，而且糊涂。因一碗鸡蛋羹，司棋率小丫鬟打砸大观园中的小厨房，表层原因是柳家的怠慢了她，深层原因是柳家的与秦显家的两大奴仆家族有矛盾，司棋是站队秦显家的。抄检大观园，因一只绣春囊而起。然而按照司棋王善保家的理论：

“想来谁有这个，断不单只有这个，自然还有别的东西。那时翻出别的来，自然这个也是他的。”

最终只从司棋那里搜出了私情证物，那绣春囊必然就是司棋的了。

司棋的悲剧，在于自己总把命运交由别人。与潘又安私定终身，以至于大观园中偷情，哪知道潘又安又靠不住。被鸳鸯撞见，又把命运交给了鸳鸯：

司棋一把拉住，哭道：“我的姐姐，咱们从小儿耳鬓厮磨，你不曾拿我当外人待，我也不敢待慢了你。如今我虽一着走错，你若果然不告诉一个人，你就是我的亲娘一样。从此后我活一日是你给我一日，我的病好之后，把你立个长生牌位，我天天焚香礼拜，保佑你一生福寿双全。我若死了时，变驴变狗报答你……”

事情败露，司棋又寄希望于小主迎春，幻想迎春替她求情，留她在紫菱洲。周瑞家的领她出去，路遇宝玉，司棋还幻想着让宝玉去救她，这司棋也只有死路一条了……《红楼梦》的深邃，也在于写出了人世的丰富，并不是人人类同，个个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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