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苍翠，这里有灼灼映照着人类文明的母爱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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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

伟大的母亲

都属于一个根脉”

王剑冰/文

到达九江已是傍晚，想起枫叶荻花中的白乐天，不知道送客的码头在哪里。但仍是感到一种亲近，毕竟在他的诗中徜徉良久，并且去过他所居的香山拜谒。

又想起一个人，这里是他的第二故乡。岳飞是地道的中原人，我儿时读书的地方，离岳飞老家只有二三十里，骑着车子就到了。那个村子还在，老宅还在，却早没有什么人。自岳飞参军起兵，岳家人包括岳母，都随岳飞出征。精忠报国的岳家人，就此背井离乡，四海为家。岳母最终葬在了九江柴桑，岳夫人也是葬于此地，而岳飞，葬在了西湖边上。

刚到柴桑的岳母祠前，就见高高的一杆杏黄岳字旗迎风乱舞。旁边一口池塘，闪着清韵。

石阶层层叠叠，一些叶片与花瓣覆在青苔蔓延的阶上。踏上庐山株岭的山岗，可看到这里三面环山，一面开阔，形似卧虎。据说埋葬母亲时，岳飞带着岳云光脚扶柩，一路攀登，极尽哀思。

岳母随岳飞辗转各地，长江之畔的柴桑，也许是这个家安的时间最长、感觉最妥贴的地方，以致母亲至死都没有离开。岳母像坐南朝北，这位贤母的塑像，同中原的母亲大致相像。有匾称万世仪母，堂前有柴桑区第一小学敬献的花篮。出来时，看到一个女孩正与两位老人往高台上攀，女孩说姓曹，九江的，刚带父母去杭州拜谒了岳飞墓，回来就想着来看看岳母。九江人对岳飞真的是独有一番情感。

岳母祠经过一次次整修，变成了现在的规模。山上芳香阵阵，闹不清是桂花，还是香樟。五月里，竟然看到一树树红灿。问了守门人，说是红叶李。周围还有枇杷、楝树、罗汉松。到处生长着鲜花野草。其中有苦苦菜、荠荠菜、野蒿子，外围还有玉米和油菜，都是岳母喜欢的。守门人是一对老夫妻，正择着蚕豆。他们已经把这里过成了家，过成晚年最好的时光。

有人说，为什么不叶落归根，归家安葬？也许当时山河破碎，只能是四海为家，江河为伴。岳飞葬母的情怀与家国情怀是相照的。岳飞不被杀害，还能回柴桑看看母亲，哪怕是后来，给母亲上上香。但是他不能了。母亲闭眼时，也许看着儿子的方向，也许是汤阴老家的方向，国家不宁，山河不安，为娘不甘。

柴桑的名字好，它有烟火气，与陶渊明的东篱与桑麻气质相照。这是一个生活的词，接地气的词。岳母安睡于此，应该是有一种归属感的。汤阴在一条小水旁边，柴桑在一条大江旁边，说起来都是浩浩国脉。

去岳飞妻子的墓地，山间的小路盘盘绕绕，打听着最后拐入一条小路，一位老人与我们擦肩而过。到了地方才知此处的管理者，正是刚才过去的大娘。

大娘姓甘，一件干净的白衬衣，一顶草帽，弯着如弓的腰背，拿一把扫帚往前走。小路上芳草萋萋，流水潺潺，遇到一位携带农具的妇人，是老人的外甥媳妇，刚在地里栽了西瓜苗。走过石板小桥开始上坡，坡越来越陡，上了一坡还有一坡。我们想让老人留下，只把钥匙交与我们就好，可老人坚持要上。她拄着一根拐杖，竟然一级级攀上来了。开了一道铁门，还有一道陡坡，我们搀扶着老人，终于上到最高处。此处四周翠竹环绕，棵棵壮实。老人说这里正对着岳母祠的方向，是凤凰展翅之地，同样是皇上所赐。

老人今年八十有五，仍然有此健壮体格，真不简单。听我们夸她，她说老伴姓熊，去年走了，活了八十八。以前都是老伴看护此地，老伴走时托付给她，她自然也要负好责任。她说岳家后人捐资修成了村前的那条水泥路，让三桥村也沾了光，而她自己的娘家就在岳母祠附近，嫁到这里，又在岳夫人墓跟前，是一种缘分。说着老人起身，弯腰拔下阶前的一株草，扔在一旁，看得出来，老人身上同样带有着贤惠与善良。

往回走时，老人不再带那个扫帚，将它放在了门旁，然后将铁门上锁。走下来便是她家的地，地里是刚栽的西瓜苗。同老人告别时，看到她家门口的对联：良操美德千秋在，亮节高风万古存。

家庭是社会的基础细胞，母爱的影响是人生轨迹的校正仪。

柴桑在一座山顶建起了贤母园，他们觉得这里有一种精神在放光。除了岳母，还有择邻的孟母，断发的陶母，画荻的欧母，这些伟大的母亲都属于一个根脉，她们繁衍生命，佑启子民，以自带的勤劳俭朴、贤德智慧之光，灼灼地映照着人类文明。

看到她们，我能够想到自己的母亲，那同样如大河一般的母亲。是的，每一位来看贤母园的人，都会看到母亲的面庞。

平原上的白太阳在田野上跑，田野除了树木没有别的。八百里大平原吹过劲舞的风，像萧萧铁蹄，带有着岳家军的气势，融入长江的浩浪，融入这浩浪般的九江柴桑。

一抹夕阳，从丛林间斜照下来，为柴桑大地洒上一层明暗相谐的光芒。当然也渲染了豫北的菜园镇程岗村。

再一次回头望，没有与岳飞埋在一起的母亲与妻子，安详而永远地睡在这里吧，睡在中原古老的民谣和江南沉浑的曲调中。

稿件责编：何晶  新媒体编辑：李凌俊

图片来源：摄图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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