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 | 王建业：苦菜的记忆

苦菜的记忆

王建业

这两天淮南入了隆冬模式，早上在工厂走了走，草地上、月季花的身上蒙上了一层白霜，在朝阳刺破云霾的光晕下，显得萧瑟、肃杀。有保安师傅给我递过来一个绿芽，一个野菜，定睛一瞧，苦菜啊。倏忽一下，时间定格在我在漠北的那段时光。

从淮南一直蜿蜒跨过徐州、进入山东，在广袤的华北大地上逶迤前行，穿过太行八陉，海拔一路攀升横亘的太行山脉绵延起伏，滹沱河蜿蜒其间，也许太阳此刻正细细端详那一抹细细的桑干河。这就是游牧民族与农耕文明激烈纷争的战场。此刻朔风劲吹、大漠孤烟。站在内蒙高原的一段，遥想十年前的我，正在这里凝望。

时间拉长，拉得更长，总有一些记忆在脑海里泛起浪花，那是一个冬季时间上有半年的地方，同样也是一个感觉离天空更近的地方。常常在夜晚的苍茫间，遥望星空，宽阔的星汉间、宽广的银河边。但生活并不总是浪漫，植物在这里生存是莫大的考验，一粒种子在这贫瘠干旱的土地上，孕育时间稍长，待到种子破土的那一瞬开始，就必须迅速成长、开花、授粉、孕育结果，然后奔向死亡。就是这样的艰苦环境造就了生物的特性，坚韧的特点。

如今看到手里的苦菜，生生地想起自己在山西的过往。当年还可算作一个胖小伙，漠北这个地方一般细作植物无法生存，总是杂粮、土豆、高粱之类的，尤其到了冬天，蔬菜就更少了。肉类主要是羊肉，各种炖、烤，这样肉吃多了，就会上火。所以漠北人就喜欢找一种苦菜吃。这样可以败火，而且遇到吃黄米或者糜子做的糕，一种极其粘牙的糙粗的吃食，就这苦菜汤，一并地吃下，也算一道佐餐食品。

叶圣陶的苦菜散文是种菜心得，富家公子雇人种菜聊发的感叹生活文章，虽是苦菜名，亦无苦菜之实。倒是当年的文学大家汪曾祺，身在张家口沽源，做一个下乡的知识分子，倒亦是可爱。喜好研究吃，但在漠北也遭了不少罪，文集中有大量的吃的文章，号称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每每文字中流露的是对家乡美食的眷恋，对于一个南方人在漠北那可是一种折磨，缺米少菜、没有鱼虾，更别说浓油赤酱，漠北的做法简单粗暴，缺少作料。汪曾祺倒是也从平实的生活中，从苦难中读出了幽默的味道，不过漠北这种做法，也能最大程度地保持食物的本质。

刘晓庆的苦菜花，虽然是这个名，但也是借物喻人。苦难的姑娘在旧社会过着苦难的日子，亦如苦菜。翻身把歌唱，苦难成了过往。

真正的苦菜，在古代典籍中也称为“荼”（tú），《埤雅》中则以荼为苦菜，为菊科植物苦丁菜的嫩叶，各地俗称很多，如天香菜、荼苦荚、甘马菜、老鹳菜、无香菜等，因其叶似蛇形，山东也叫蛇虫苗。是药食兼具的多年生草本植物。这种植物耐受性很强，在许多地方都能生长。江淮大地对于开得热烈的花朵叫做荼蘼，六安舒城在春秋时有一个荼国就在此，淮南王刘安的夫人叫做荼。看来这种花大抵应该是蔷薇，所以从蔷薇到苦菜，看来风马牛，其实也是有关联的。

在山西大同，那么一个苦寒之地，也能顽强地生长，第一次品尝就是蘸着苦菜汤吃栲栳栳，山西的杂粮做的类似花卷的食物。真没有感觉出特色，而且寡淡无味，看着当地人吃得开心，内心也常嘲笑，真是没啥吃的，一个野菜也能如此。

记得有一年的夏天，我去爬火山，夕阳下的火山静谧端庄，迎着清风，甚是欢畅。山脚下倒是碰到一个巡山员，提着两袋苦菜。和他攀谈据说是火山脚下采的，竟然可以领略一下火山苦菜，于是买回去，问了爱好厨艺的人士，于是洗净，下热水汆了一下，水中事先洒了盐和油，过水的苦菜油绿绿的，看着喜人。控水后细细地切成极小的丁，大蒜、姜切末，热油放上花椒，崩开了，交在苦菜顶上，拌好后加入冰水，再放进冰箱冷藏个半个小时，一道完美的泉水苦菜大功告成。入口处凉凉的、入喉处又是涩涩的苦。配上黄糕，竟然就有另外一种感觉。这样的搭配后，原先黄糕的黏稠竟然在苦菜汤的加持下，变得顺滑了。黄黄的糜子加上绿绿的苦菜，感官上就有了不错的舒适，亦如漠北的土地上出现了鲜绿的刺激。

苦菜和漠北就是一个绝好的搭配，人们春季或夏季将采摘好的苦菜贮藏起来，冬季也能使用，可以讲漠北人就离不开这道平常的小菜，虽然是野菜，但也不亚于大鱼大肉的地位。自己也常常关注这植物的生长，经常在田间地头或是山坳间，苦菜就这样顽强地生长，不屈地向生命抗争。今天在江淮大地，隆冬时刻，竟然在此刻，能见到生长的苦菜，倒也确实让人称奇。

细细端详，嫩嫩的枝丫，绿绿的鲜亮。在网上找了一个新的做法。洗净的苦菜上笼蒸上2分钟，放凉后，在一个铁锅上运用制茶的工艺进行杀青、炒青，叶面快速地脱水，急速地收拢，然后把他们卷在一起，竟然颇像猴奎这道名茶的工艺了。据说泡茶喝很好的，具有清热明目的功效。

酸甜苦辣咸，人生百味皆来自此。据说苦味走心经，入肝目。入口的那一丝丝苦，入喉就会甜的感觉，这是否忆苦思甜。

人生如苦菜，待在哪里都得生长，只要有需要，变换形式也得呈现。人生苦旅，其中有甜。人生旅途，缺少苦的加持，也会缺少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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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童飞飞

初审  孙继奎

终审  沈国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