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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太空与您相伴的【第1356期】

在长江、黄河形成的七亿年前，汉水就已经流淌在了陕西和湖北，由叮咚之泉、涓涓细流，逐渐合为潺潺之溪，蜿蜒回转，终成浩荡之水，千里奔腾，横贯中国南方大地。古人曾将江、淮、河、汉四条河流并称“四渎”，看作是十分重要的四条水系。长江、黄河的重要性自不必说，淮河也承担着区分南北的重要作用，唯有这个“汉”，在今天的人们看来，不过是长江的一条支流，在古代为何会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呢？

其实，认真说起来，以“汉”命名，本身就说明了这条河流的地位之尊。汉者，天汉也，古时候是银河乃至宇宙的代称。由于夏季的夜空中，闪闪发亮的银河与古汉水奔流入海的走势是一致的，于是，人们认为汉水直通云天，上与银河相接。这是我们的祖先最早生活的土地，古老的汉文明正是从此发源，并逐渐散播到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中国最古老的诗歌总集《诗经》中，就曾多次出现汉水的名字。比如这首《国风·周南·汉广》：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

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

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诗中热情地歌颂了一位汉水畔的女子，这是因为在当时的人们看来，江汉流域的广大地域很早就被周文王教化，那里的女子美貌而有贞守之德，是当时的男子们梦寐以求的淑女佳人。而这个“汉水女神”的典故，也一直在汉水畔流传，令多少后来人心驰神往。唐代诗人梁洽有一首《观汉水》这样写道：

发源自嶓冢，东注经襄阳。

一道入溟渤，别流为沧浪。

求思咏游女，投吊悲昭王。

水滨不可问，日暮空汤汤。

诗虽简单，却足以看出，神女已经成为了关于汉水不可不提的文化符号。事实上，经过历朝历代文人们的演绎，最初的“游女”，也早已变成了“神女”。刘向《列仙传》说：“江妃二女者，不知何所人也。出游于江汉之湄，逢郑交甫。见而悦之，不知其神人也。”此时《诗经》里樵夫所倾慕的游女，已经开始变成“神人”了。至建安十三年，曹操不战而得襄阳，又逢“建安七子”在襄阳聚齐，于是曹操在汉水之滨设宴赋诗，题目就定为“汉水女神赋”。汉水女神，以飘渺灵动的身影出现在水畔，惊艳于偶遇之人的眼前，徜徉在文人墨客的笔下，又倏忽不见，消逝于汉水烟波之上，更使这条河流平添了几许浪漫和悲情。

当然，汉水的悲情，并不仅仅关乎神女。台湾学者刘希为在《隋唐交通》中也考证：“汉水水线，从南方到襄州和洋州者多利用之。汉水北连丹水可至商州，又可北连灞水至京都，与渭水相通。汉水在洋州界由洋县向北又有骆水，在梁州界（今汉中南郑）向北又有褒水，褒水北和斜水道通过短距离的陆运可和渭水接通，这便是有名的褒斜道。”可见，汉水在唐代为交通要道，属于“十道之要路”、“南北水陆之总汇”。迎来送往中，汉水也见证了太多的人世悲欢，其中，有“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这样的纵酒还乡，也有“秋风截江起，寒浪连天白”这样的风波夜泊。这些迎来送往间的感慨和抒怀，久而久之，也成了汉江独特的文化印记。刘长卿在《送李录事兄归襄邓》中写到：

十年多难与君同，几处移家逐转蓬。

白首相逢征战后，青春已过乱离中。

行人杳杳看西月，归马萧萧向北风。

汉水楚云千万里，天涯此别恨无穷。

这是一个背井离乡的人对另一个颠沛流离的人最殷切的祝福与惜别，也是一个曾经目睹过大唐的盛世繁华的人对国运日下的悲歌。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的印象里，汉水与楚云，就是最适合这个时候的意向，它宽广却暗藏汹涌，平静却变化莫测，它滚滚而来，却又刹那间无影无踪，正如那个消失在水畔的神女，只给人留下无限的怅惋。

人生总有起落，历史逃不过兴衰。神女的传说讲了两千年，却没有谁真的见过。汉水年复一年奔流向前，载着人们的憧憬与悲伤，流过大唐，流向今天，又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