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箱底的牛肉拉面 一面十年
在上海聊起面，若是能说出“峥峥”二字，想必彼此会多看一眼，眼神中闪动默契的光：“原来你也……”跟着总能牵扯出许多陈年旧事。
我去吃峥峥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千禧初年的上海，生活可爱，万事更新，一对河南兄弟来到上海，在长宁开了间拉面馆，借用房东的名字取名叫峥峥，没什么噱头，就是用心熬汤、实诚做面、肉给得大块，很快就做出了名气。
冷冷夜色中、破破小面馆，跟朋友头顶头吃一碗牛肉面，热气呵在一起是友情的见证，拉面呼噜噜下肚是面痴的满足。
后来峥峥的生意做大，在隔壁开出了家乡风味的麻辣烫，汤料有良心，涮料量也大，也是喜欢的，只是门口停车太麻烦，动不动就吃出两百多块。
再后来，城市多变迁，我们也忙碌，开始热衷于吃高级餐厅、追明星大厨，峥峥自然渐渐淡出了生活，偶尔路过，还会像看老朋友一样多看一眼。似乎搬了位置？好像麻辣烫关掉了？咦？怎么改名字了？叫“一面拈花”？
店招配图是张大千临摹的敦煌壁画，看得人心头一紧，这家面馆发生了啥？
等我终于得空再去，它已经改了个更实在的名字：长宁拉面馆。
仍是窄窄的店面，仍旧摩肩接踵，点单的时候抽空跟大叔搭话：你们家店名是怎么回事啊？
“哎，那个一面拈花是找设计公司做的，花了好几万呢！效果不好，人家都不知道是干啥的……现在叫长宁拉面馆，因为开在长宁路上，又在长宁区，多好啊哈哈！”
这位大叔肤色黝黑、嗓门挺大，操着一口乡音，是我当年来时的那位吗？不记得了，这边客气聊完了转头冲着厨房喊：23号加肉，38号要粗面！
拉面操作间就在店堂的一角，装了磨砂玻璃看不真切，我透过缝隙拍了一张，小伙子在使劲地甩面，隔着玻璃都能感受到他的力道。
出菜口太忙，规定不加香菜，从不见有客人抱怨。
河南许昌拉来的牛，熬牛汤，切牛肉、拌牛杂，做关于牛的一切。
9块钱的牛肉面，不指望肉多，但汤浓醇实在，还加了上海人喜欢的咖喱粉。
8块钱的葱油拌面，水准当然不如本帮，没关系，自己加点牛杂浇头就好。
这里的面，看着粗糙，但有种淳朴的筋道，我是真喜欢。
吃到一半，照例加醋和辣酱，是另一种风味，跟十年前一样。
我们边擦嘴巴边聊说“你还记得当年峥峥的味道吗？”，收拾桌子的服务员听了多看我们一眼，笑。
上一个的面还没有喝完，下一个的等位牌已经放下。匆匆起身离座，临走问大叔：你们的河南老板还在吗？大叔努努嘴，在厨房干活呢！嗯，仍是心里头峥峥的味道。
长宁路这一段紧挨着两家特色馆子：一家甘肃敦煌楼，一家河南兄弟俩，这次羊肉来两斤，下次牛杂拌一碗，一吃多年，早已模糊了故乡和异乡的味道，成为了上海一处神奇的所在。
我爱这般多元而包容的上海，啊，上一次这么怀旧，还是在华华川菜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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