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约北扩叠加出兵争议 欧洲全面战争风险上升
中青报·中青网见习记者 马子倩 记者 赵祺
2月26日，匈牙利国会批准瑞典加入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北约）的申请。随着瑞典即将成为北约第32个成员国，波罗的海除俄罗斯外的周边国家将全部纳入北约麾下。同日，法国总统马克龙宣称，未来“不排除”西方国家向乌克兰派遣地面部队的可能性。作为回应，俄罗斯联邦委员会副主席科萨切夫称，如果北约部队部署至乌克兰，可视同为向俄罗斯宣战。
俄乌冲突进入第三年，停火止战未见曙光，形势反而愈演愈烈。北京外国语大学区域与全球治理高等研究院教授崔洪建接受中青报·中青网记者采访时指出，近期西方和俄罗斯之间的交锋有朝着“全面对抗”发展变化的迹象，俄乌冲突演变为欧洲全面战争的风险正在上升。欧洲安全的未来走向，关键要看各方对当下冲突形势的判断，以及会否出现更多诸如马克龙此次倾向于“迅速解决战争”的主张或声音。
北欧内海沦为“北约内海”
2月26日，匈牙利国会以188票赞成、6票反对的投票结果，高票通过关于瑞典加入北约议定书的议案。至此，瑞典加入北约的申请获得所有成员国批准。瑞典首相克里斯特松称当天为“历史性的一天”。其“历史性”在于，继2023年4月芬兰加入北约后，瑞典也将终结维持200年的中立和不结盟政策，不再充当俄罗斯和西方之间的军事缓冲区。同时，按照英国路透社的说法，待后续程序完成，瑞典将与芬兰、挪威、丹麦、德国、波兰和波罗的海三国——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一起，对俄罗斯形成“环波罗的海”包围圈。俄罗斯《真理报》称，北欧内海波罗的海将变成“北约内海”。
面对北约再度北扩，瑞典、匈牙利、北约等方均在有关表态中提及“更加安全”。美国伍德罗·威尔逊国际学者中心1月23日的一份分析报告称，国防工业发达的瑞典将有助于提升北约整体军工能力。未来北约可以在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瑞典哥得兰岛驻军，进而控制波罗的海海上航线，该航线通向圣彼得堡、“飞地”加里宁格勒等俄罗斯重要能源出口中转站。报告还认为，瑞典“入约”显示出欧洲和北约正在加强合作和协调：2023年12月，瑞典向美军开放该国17个军事基地的使用权；今年1月，瑞典宣布计划在2025年年初向拉脱维亚派遣地面作战部队，加入由加拿大领导的北约加强型前沿驻军战斗群。
然而，更多分析认为，作为冷战产物和区域性军事组织，北约在美国主导下、以俄乌冲突为借口持续推动扩张，将加剧俄罗斯和西方的军备竞赛与阵营对抗，欧洲形势将更加危险。在此间放弃中立政策的芬兰和瑞典，或将直接卷入军事冲突。“瑞典加入北约，是二战以来做出的最愚蠢的决定。”瑞典跨国和平与未来研究基金会创始人扬·奥贝里直言，原本支持裁军与无核化的瑞典，曾是北约和俄罗斯之间的潜在“调解者”，如今却可能成为陷入危机和紧张局势的前线国家，甚至沦为阵营冲突的牺牲品。
自2022年7月北约启动吸收芬兰、瑞典的北扩进程以来，俄罗斯方面曾多次警告，两国“入约”将带来“严重的军事和政治后果”。为应对北约扩张，俄罗斯总统普京2月26日签署法令，设立列宁格勒军区和莫斯科军区，以加强俄西部边境地区军事力量。此前，俄罗斯还在1月17日宣布俄军人数将在3年内增至150万。俄罗斯总统新闻秘书佩斯科夫表示，扩军决定是由西方行动所致，俄“国家安全应获得无条件保障”。
马克龙“出兵”言论暴露西方内部混乱
在法国倡议下，20多个欧洲国家的领导人以及美国、加拿大的代表2月26日在法国巴黎就支持乌克兰举行会议。马克龙在会议结束后的记者会上表示，西方国家没有就向乌克兰派遣地面部队达成共识，“但是随着局势变化，不排除任何可能性”。马克龙拒绝透露哪些国家正在考虑派遣军队，称要保持“战略模糊”。美国“商业内幕”网站报道称，西方此前已向乌克兰提供了大量军事装备，如果现在向乌派兵，将意味着俄乌冲突的重大升级。
在崔洪建看来，马克龙此番“争议言论”不见得是仓促表态，而可以看作是北约内部有关接下来在乌克兰问题上可能采取何种立场的“提前曝光”。其背后可能有多重考量：首先，当前俄乌在战场上僵持不下，美欧对乌援助捉襟见肘，西方对俄制裁影响有限。欧洲内部有声音认为，西方正处于俄乌冲突的“十字路口”。如果当前情况持续下去，欧洲国家将面临直接威胁。对此，马克龙提出“迅速解决战争”的“硬碰硬”方案，又作以“战略模糊”的补充解释，意在为打破僵局提供可能选项。其次，马克龙有意通过此番强硬表态，对俄罗斯近来在战场和舆论场占据上风予以回应。第三，马克龙的表态隐含着对当前西方援乌进展被美国国内政治斗争裹挟的不满。目前，由于美国国会两党分歧严重，拜登政府一项总额达600亿美元的对乌援助法案卡在了国会众议院。最后，鉴于援乌会议在法国举行，马克龙主动抛出有关表态有加强自身外交能见度的考量。2019年，马克龙曾因“北约正走向脑死亡”的言论被冠上“外交破坏者”的称号，此番再作“惊人之语”并不令人意外。
西方阵营由此进一步暴露出在应对俄乌冲突上的分歧和裂痕。2月26日，斯洛伐克总理菲佐披露，一些北约和欧盟成员国考虑通过双边协议方式向乌克兰派兵，但他表示斯洛伐克没有这一打算。2月27日，美国白宫表示，美国和北约没有派兵入乌作战计划。同日，德国总理朔尔茨也称，在乌克兰领土上不会出现北约或欧洲国家的部队。英国、意大利、波兰和希腊等国也在声明中否认了“出兵乌克兰”的可能。对此，崔洪建分析说，西方内部的混乱显示出马克龙的表态无法代表西方国家的主流态度——寻求战略平衡点，既想通过俄乌冲突对俄施压，又要避免自身利益受损，因而没有做好与俄罗斯直接开战的准备。
在“出兵”言论引发争议后，法国外交部长塞茹尔内2月27日解释称，马克龙考虑派遣军队执行一些具体任务，比如协助扫雷、现场生产武器和网络防御，“这可能需要在乌克兰领土上的军事存在，但不会越过战斗的门槛”。
事实上，虽然北约曾多次表示不会向乌克兰派遣作战部队，但英国《金融时报》指出，俄乌冲突爆发以来，西方已多次越过早前设定的“红线”，不断升级向乌克兰提供军事装备的水平，并派遣雇佣兵赴乌克兰作战。有欧洲国家匿名官员曾表示，“西方国家特种部队早已在乌克兰境内，只是没有公开承认。”
欧洲“战略自主”目标被迫改变
在瑞典即将“入约”之际，北约2月28日发布消息称，来自13个盟国和合作伙伴的军事人员正在准备参加3月3日至3月14日将在北欧三国——挪威、芬兰和瑞典举行的“北欧响应2024”演习。演习联合训练将重点关注北欧地区的防御和保护，预计将有超过两万名士兵参加。
受北约军演动作频频影响，地区局势持续动荡。1月24日，北约启动冷战以来最大规模军演“坚定捍卫者2024”，演习将历时约4个月、多达9万人参演、横跨大西洋两岸并延伸至北约东翼。在“坚定捍卫者2024”的框架下，从2月25日起，北约“龙-2024”联合军演在波兰举行。演习期间，美国陆军第三步兵师抵近俄“飞地”加里宁格勒与俄本土的连接通道“苏瓦乌基走廊”，以夺回土地、迫使敌人撤退为目标进行实弹演习。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报道称，北约国家和俄罗斯之间存在擦枪走火的可能性。此前，北约军事委员会主席鲍尔曾表示，北约将在2024年的演习中演练针对俄罗斯可能“入侵”东翼的应对措施。
伴随北约大肆“秀肌肉”和渲染“战争恐慌”，曾高举“战略自主”大旗的欧洲国家加紧与美国及北约捆绑。英国路透社报道称，俄乌冲突发生后，北约进行了冷战结束后最大规模的防务整改，美国派出10万余军人驻扎在欧洲大陆。另据瑞典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2023年统计，2018年至2022年，美国全球武器出口份额从33％提升至40％，是世界上最大的武器出口国；在世界各地武器进口都有所下降的情况下，唯独欧洲成了例外。“欧洲动态”网站评论称，美国借助军火交易正在逐步侵蚀欧洲的“战略自主”。
对此，崔洪建分析说，俄乌冲突的爆发令欧洲“战略自主”的目标被迫改变。虽然欧洲内部仍不时有呼吁“战略自主”的声音传出，一些国家也以此为基础提升整体军工产能，但当下的欧洲无力摆脱对美国和北约的安全依赖，实现“战略自主”的路径在短期内出现很大变化。此外，随着“战争疲劳”在欧洲民众中不断蔓延，主张本国利益优先的欧洲右翼保守主义政治力量正在崛起，将于今年6月举行、或将深刻影响欧洲政策走向的欧洲议会选举局势，也将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本报北京3月1日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