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轻人还在担心孤独终老时，这些老人们已经玩嗨了！

如今，很多人认为世上最可怜的族群是“独居老人”：他们没有共住的家人，没有伴侣，也没有邻里间的交流。一日三餐都吃便利店的便当，最后独自死去也不为人知。

可是独居老人真的这么可怜吗？时至今日，我遇到过许多独自生活又活力十足的老人，这些老人虽然过得不怎么富裕，但都在一间小屋，埋首于年轻时就一直热衷的事物（可能是书或唱片，也可能是猫或成人影片）。没有工作的压力，没有人际关系的纷扰，当然也没有对未来的不安。他们是一群活力四射的年轻人，唯独年岁稍长而已。

“同辈的人都很无趣，所以我一个同辈的朋友也没有”

鸟取县鸟取市，到处都是卷帘门紧闭的商店街，仅有一家店铺与众不同、大放异彩。这是一家已经开了十八年的老店，RASTA，销售雷鬼风格、民族风情的各类舶来杂货。今年七十八岁的店主水原和美女士也是称霸鸟取前卫文化界的女王。

年轻时，水原女士嫁给了经营药房的有钱丈夫，之后丈夫欠下巨债病倒，水原女士一边打工还钱一边照顾丈夫，直到丈夫去世。1994年，水原女士关了夫家的药房，开了RASTA。

牙买加、墨西哥、秘鲁、泰国、尼泊尔、印度、老挝、肯尼亚、坦桑尼亚、埃塞俄比亚……店里的商品来自世界各国，但是没有廉价的大路货。听说来自非洲的一艘货船抵达大阪，水原女士就立即开车赶到南港去收购，把船上的东西悉数买下。

以前这里也来过很多不良少年，他们三五成群来到店里，把商品到处乱扔、搞得一团糟。水原女士就会先把店门上锁，怒吼一声：“好小子，你们在捣什么鬼！还不给我整理好！”那群小子就一阵窃窃私语：“大妈在生气。”

经历了水原女士一番怒言相向以后，转而对她像对亲生母亲一样追随、常来常往的年轻人不在少数。有的孩子虽然被水原女士说教，有时还会接受她“铁拳的制裁”，不过他们还是每天来店里露脸，慢慢地成了店里的帮手；还有更多的孩子因为非常喜欢水原女士挑选洋装的品位，于是努力打工，一点一点买下店里的服装，他们的穿搭风格也完全变成了RASTA风。

人生如戏，转眼走过半生。如今水原和美女士在年轻人的簇拥下，过着平稳的日子……店里一天的营业结束后，有时水原女士会和开车来的孩子一起兜风。星期天，店里休息，那些孩子甚至会邀请她一起去温泉，在家里吃吃饭，或者小酌几杯。虽然年龄相差五十岁以上，像这样围着水原女士转的年轻人总是不下两个。

水原女士说，“我常常发火，但是有朝一日，当那些孩子碰到事的时候，如果能想起，‘啊，大妈那时候曾经说过这些话呀’，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无论身处什么时代，或面容姣好，或有型有范，或嫁入豪门，或声名远扬，也许女人的“胜利”人生也形形色色、各不相同。然而，被年龄相差如此之大的年轻人这般簇拥追随，每天热热闹闹吵吵嚷嚷，回过神来已是第二天，让我不禁感慨，还有哪一种过法可以赢过这样的人生。

“不会觉得无聊，因为头脑中没有一刻空闲”

从早稻田的学生到老牌铁粉，早稻田松竹电影剧场深受广大观众的喜爱。精良的节目自不用说，它还拥有一个其他电影院几乎看不到的特色——剧场入口、大厅的角落、厕所的架子上……稍稍留神就能发现一件件有趣又可爱的手工艺品。

放配菜用的食物托盘、上刺身时的塑料竹叶、牛奶盒、零食的附送品……仅仅用这些日常不用的材料堆放成妙趣横生的小型造景。虽然每件作品都很小，但如果仔细观察，脸上的神情会不由得轻松起来——有一种温馨的感觉。不仅如此，过一周再来，还会发现这里不露声色地换上了新作品。

制作这些工艺品的便是78岁的荻野由纪子女士。她是早稻田松竹最老资格的“教母”，然而她既不是电影剧场的放映员，也不属于管理部门。每天早上，她会把剧场的角角落落打扫干净——她是保洁阿姨。

据电影剧场的经理菊田真弓女士说，荻野女士在这里工作已经超过十八年了，从有记忆开始，她就常常把自己的作品带到剧场来。

丈夫早年出轨离家，儿女结婚后，荻野女士就独自一人生活了。每天早上五点，她乘坐首班车来到剧场，工作到六点半才回家。剧场入口的玻璃门也是荻野女士负责的，她把玻璃门擦得亮堂堂的，没有一点模糊的地方。这是因为她把抹布浸在热水里用力拧，再用带着热水的抹布把玻璃擦拭干净。她不用玻璃清洁剂。她说如果用清洁剂擦，从玻璃侧面会看出彩虹。要擦出那样的透明感，用热水是最好的。

上班时捡到能够利用的东西，荻野女士就收集起来，她也会把娃娃开裂的地方补上，弄得漂漂亮亮的，心想将来会用得上。制作一个新作品大概需要五个小时，她现在制作的作品叫“没有父母孩子也会长大”，是用捡来的很多毛绒娃娃做成的，她觉得“这些公仔娃娃都是被‘父母’丢弃的”。

在世人的眼里，荻野女士只是一位保洁阿姨。电影剧场的观众，甚至工作人员也很少能见到她的踪影，她几乎是透明的。荻野女士不会大张旗鼓地宣称自己做的东西是“艺术”，也绝不会说出自己是艺术家之类的话。荻野女士像这样用小工艺品为大家带来片刻温暖，已经有快二十年了。剧场的网站上甚至还开设了荻野女士的专栏。观众当中有许多获野女士的粉丝，她在工作人员中也很受爱戴。

不是豪华气派的花束，也不是蝴蝶兰盆栽。就像路边的小花——一个人静静地播撒着小小的幸福。也许荻野女士正是这样的人。

“24小时全部只为自己使用”

如果从四条通沿着花见小路向北稍稍走一段，然后往东，左手边有一栋两层的小建筑，俨然散发出昭和年代的气氛，仿佛只有这幢楼的时间停止了。

踏着嘎吱作响的楼梯上二楼，在最里面有一块“洋酒居酒屋矶村”的看板，就是这家店。在祇园，“矶村”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店中的名店。从在太秦摄影棚拍摄的演员，到在附近的南座演出的歌舞伎演员，只要来到京都，“无论如何都要来这家店转一下”。

京都生京都长，七十八岁的“矶村”老板阿矶一直是一个单身的自由人。他每天早上从咖啡馆开始一天的生活，周一、三、五上午去健身房，周二、四、六看电影，傍晚开店营业。休息日和假期，阿矶会去东京、博多看戏。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方式，自“矶村”开业以来，他持续了整整四十七年，实在是非同一般。

“个人的生活真的非常理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可以把时间都用在自己身上。没有孩子和老婆，24小时的时间，只为了自己使用。”

阿矶三十八岁时，高仓健先生在东映办了一家健身房，北大路欣也和田中邦卫先生（均为日本知名演员）也会在那里锻炼。田中邦卫带领阿矶一起去健身，“他比我大两岁，却可以啪的一下劈开两腿，又噗的一下将胸脯贴到地板上，还能助跑在护垫上空翻”。阿矶被健身教练压着，身体离地板还有三十厘米，嘴里就喊着“好疼，好疼”了。第二天他就加入了会员，之后一直健身了四十年。

至于坚持的秘诀，阿矶说，是把自己去健身房的事情和身边的人大肆宣扬：“这样要是以后有人问我，你已经不去健身了吗？我面子挂不住。”

阿矶在健身房做的项目，四十岁怎么做的，现在仍然保持怎么做。项目没有增加，重量也没有增加。但是四十岁可以做到的，现在也可以做到：“我不想变得更强。只要能一直坚持下去，就算上了年纪，也可以保持这个状态。”

“矶村”这家店谢绝生客。“我的店不需要什么入会金。只要是在我脑海中留下印象的人，就成了会员。这间“洋酒居酒屋矶村”的常客，儿子会接替父亲、孙子会接替儿子，“只有这家店，会有常客的曾孙前来”。

虽然这么说，但是在“矶村”喝酒，真的会看到各类大人物现身露脸。客人里有电影制片人、导演、演员，也有歌舞伎演员、艺妓。从被阿矶称呼为“欣也酱”的北大路欣也，到胜新太郎，在这个吧台尽情喝、尽情玩的名人数不胜数。

男女老少，各式各样的客人坐在“矶村”的吧台，然而声音最洪亮、背挺得最直、最麻利、最有精神的，无论何时都是七十八岁的阿矶，一定是他。

每月、每周、每日我都被截稿日追赶，我无暇去思考“如何生”这个问题，但“如何死”我有时倒是会思考。

就在最近，一份调查称日本“百岁以上的高龄老人达到54000人”，现在平均寿命女性是86.41岁，男性则是79.94岁。在日本——这个已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超高龄化国家，“如何变老”“如何死亡”也许是远比“如何保持青春”更切实际的问题。

通过大量的采访，至今我已经见过许多老人。有非常富有的，也有非常贫穷的;有看上去快乐的，也有看上去悲伤的。由此我想到的是，所谓人生的“赢家”和“输家”，到头来，不是看财产也不是看名声，而是看一个人在临死前的五秒，能否说出“啊，我这一生真有趣”。无论你的身边有多少金钱、手下、家人，弥留之际如果你脑海中浮现的是“其实我是想玩音乐的”，或者“我是想画画的”，这便是失败的人生。

归根结底，“与衰老作战”没有任何意义。毕竟谁都逃脱不了“死亡”。比起这个，我觉得自己遇到的老爷爷老奶奶们正用亲身经历告诉我，“与世人想象中的衰老方式作战”才重要得多。

并非我想长命百岁，但假如我真能活到“老爷爷”的年纪，我唯独不想模仿那些拙劣的“年事已高，顿悟行善”的人。比起做一个“经验丰富、洞察力敏锐的好爷爷”，我宁愿做一个“难伺候的老爷爷”，一路奔跑，最后向前扑倒，这样才精彩得多。（来源：腾讯新闻）

撰文｜都筑响一 摄影｜都筑响一 编辑｜白石 出品｜腾讯新闻谷雨工作室

出品人｜杨瑞春 主编｜赵涵漠 责编｜李佳 运营｜张箫 胡渊

本文内容节选自新星出版社《独居老人》，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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