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游诗人、骑士、牛仔,在欧美传统中,这几个特殊的词,既是职业,也是身份,既是一段历史,也是一种文化。它们形成西方艺术叙事中的典型形象,并编织起一套完整的体系。而在中国,我们也拥有一个历史悠久,且从脉络上传承数千年的词——侠。侠士、侠客、武侠,凡此种种,从文字书画,到小说电影,不断影响着中国人的价值观、生活观。而武侠电影,以及背后的一整套拍摄方法,也成为我们文化输出、经验输出的代表。
当我们进一步把武侠中的侠之精神剥离出来,我们也会意识到,它对于现代中国人的生活,依然有重大的意义。在5月22日的锣鼓漫谈沙龙“侠影江河——武侠电影的现代意义与诉求、历史书写与民间立场”中,《看电影》杂志主编阿郎,著名导演、编剧、监制陈嘉上,编剧陈舒,作家贾行家围绕“侠”,展开了一次精彩的探讨。
侠影江河沙龙现场
01 武侠电影孕育曾经
在谈及自己与武侠世界初次相遇的经历时,陈舒说她小时候有一段时间会特意早起一小时,在那独属于自己的时间里,阅读武侠小说,特别是古龙。陈嘉上作为张彻导演的制片助理,则在电影拍摄第一线了解到了拍摄武侠电影的一切。
武侠不仅伴随无数华人的青春时期,也与华语电影发展紧密相关。阿郎总结了自1928年《火烧红莲寺》以来,近百年间,影响中国武侠电影发展的人物和代表作。如张彻、胡金铨、徐克、陈嘉上、李小龙、成龙、李连杰、甄子丹等等。并用“在写意与写实两点之间的往返跑”概括了武侠电影的变迁史。王家卫,作为特殊的一个,实现了写实写意的大圆满(《东邪西毒》《一代宗师》)。
《看电影》杂志主编阿郎
陈嘉上导演强调了武侠在文化输出方面的影响力。尽管像王家卫那样的导演到戛纳拿奖,但真正影响深远的,还是“打”。大家看到成龙、李连杰就觉得好棒,这是我们特有的东西。年轻人说我们没有超级英雄,其实侠就是超级英雄。我们在谈武侠的时候必须谈到我们的弱点,还有我们的强项。
武侠还呈现了中国人多样化的人际关系。陈舒提到东方人对血缘、血脉的执着,在武侠故事里是普遍性的存在。除此之外,一些非血缘的关系,如师徒、知己,这些特殊的、独有的关系,也在武侠世界里反复被传诵。
在当前的市场中,武侠处于一个低谷。对此,陈嘉上导演自信地认为会有机会。因为观众不知道自己爱看什么,每次大卖爆款就是因为出现惊喜,原来这个是好看的。而越是流行的东西越是坑,因为已经太多了,观众已经审美疲劳了。武侠电影现在没有,反而有了机会。
著名导演、编剧、监制陈嘉上
02 武侠精神照拂当下
武侠不仅仅是一个电影类型,阿郎用中国人的成人童话,将其引入更广泛的文化思考场域。陈嘉上因此坦言,现在什么片子都打,古装也是,历史也是,反而不必太在意是不是真实的武侠片。真正重要的是你在传承什么东西,就是有没有在说一些中国人自己的东西。
陈嘉上说香港电影之所以把武侠电影看得那么重,就是因为那里曾经有江湖。而且那个时代的香港年轻人,对武术、对打很崇尚,包括他自己,每个人都学武。当时的人们相信这就是中国人需要的东西。现在这种意识没有了,武侠电影也就失去了力量。
编剧陈舒
陈舒也认为,作为创作者武是一种术,就是一种形式、一种方法,可能更重要的是精神内核。尤其是要了解现在的90后观众、95后观众、00后观众,他们对侠的概念是什么?之前整个武侠一浪又一浪的高峰是基于曾经的武侠小说文本、原著文本,现在并没有产生新的文本,我们一直都是不断地改造、变形、重新诠释原有的文学文本。而在这些文本之外,一些现代的叙事、当代的故事,是否也提供了侠的“变体”?侠的概念到底是要改变世界,还是改变自己?回答这些问题,会让传统的“侠”积极经受现代社会的洗礼,找到全新的叙事出口。
作家贾行家
贾行家则把武侠与个体连接到一起分析,认为武侠是我们中国人特有的,解决个人精神危机的一个方案。侠的精神萌生于先秦,之后不断流变,与传统中的其他文化元素结合,其中也有一些固定的特点,比如在道德序列上,侠客精神要把儒家的仁义礼智信排在最后的“信”翻到前面来,强调自己掌握法则、守信和行动,以至于:我从前答应你的事情,现在我觉得这个事情不对,我也要承认信的约束,这才是一个侠客的形象。这也给了我们中国人在信息不全、能力不足的时候继续行动的内在动力,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在具体作品里,即使武力不足,即使他干的事情可能是错的,也可以被称之为侠。
陈嘉上则说武侠中的“侠气”是最具现代意义的。所谓侠气,就是干一些跟你利益无关的事情,就是为人而干,就是看见不公平的事情,对你没有好处的时候你来不来,你来了就有侠气。在他的人生里,吴宇森与徐克之间的相互扶持,就是这种充满侠气的相助相帮。对他而言,徐克就是活在身旁最厉害的大侠。他也希望侠气精神能够一直传承下去。
侠影江河沙龙现场
今天我们说助人为乐,做好事不留名,我们说孝,我们说义,我们说惺惺相惜,我们说朋友之间的互相扶持,这些东西渗透到中国人的生活里。电影《神鞭》里有一句台词,辫剪了,神留着。武可以变体,但侠一定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