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03年胜选成为土耳其总理以来,埃尔多安已经通过连任总理和总统,统治土耳其这个中东大国二十年了。甚至对于很多土耳其年轻人来说,他们自出生以来,认知之中土耳其的统治者,就和埃尔多安画上了等号。
然而,埃尔多安虽然在今年土耳其大选之前,被全球学者和舆论认为是一位“威权统治者”。可事实证明,土耳其国父凯末尔缔造的“军队监国”体制,虽然在2016年,已经被埃尔多安通过互联网直播呼吁民众上街,对抗军队政变而粉碎。
可百年以降,土耳其这个在奥斯曼帝国废墟上建立的共和国,曾貌似不堪一揉的民主政治,终于在中东的腥风血雨,世俗和宗教的博弈之中,绽放出光辉之花。
土耳其人在2023年,用一场超出意料的选举告知此间世界——土耳其民主政治,将由土耳其民众守护。
就算埃尔多安和正发党,拥有着西方民主国家政党所未有的强大资源,可正发党毕竟不是“政权党”而是“选举党”。
那么问题来了,鞠躬尽瘁二十年的埃尔多安,为什么会在今年即将告败,卸任下台呢?
| 二十年执政
在埃尔多安执政的前十年,这位以“伊斯坦布尔(君士坦丁堡)哥更新”为政绩,从而登上土耳其总理宝座的政治人物。主要着眼于土耳其的经济建设,而在他的治下,凭借着推动大量基础建设、工业化进程,土耳其GDP由2003年3146亿美元,增长到了2021年的8190亿美元。
二十年的时间里,土耳其经济规模增长了一倍还多,这在中东这个纷扰的世界里,无疑是一个奇迹。虽然自2019年以来,土耳其就因为地缘政治和美国矛盾重重,又叠加埃尔多安屡次干涉土耳其的独立性,使得土耳其的通胀居高不下,甚至于再度发起了“献金救经济”的运动。
但总体来说,中产阶级和海岸城市的自由派,虽然对埃尔多安怨念深重。但土耳其人还是比较认可2013年之前,埃尔多安的执政成果。
至于2013年以后,尤其是2019年至今,对于土耳其人来说,通胀、地震等问题,更多得将这一切归咎于天意使然。
譬如在今年2月,土耳其大地震后,埃尔多安就将震区大量房屋的倒塌归咎于“命运使然”,而对房屋质量问题监管的缺位只字不谈,虽然见笑讥讽于全球舆论,但土耳其人的主流舆论,却不乏认可——虽然,埃尔多安和正发党执政已经二十年,有足够的时间梳理土耳其的建筑质量问题。
埃尔多安执政的后十年,于全球舆论和土耳其国内政治氛围里,最饱受诟病的无疑是他的“威权政治”——2016年,军方政变失败后,埃尔多安通过司法系统,大肆清洗军队和政府,此举导致数万人入狱或解雇。
不过,虽然2016年的政变之后,埃尔多安权势煊赫,甚至在全球舆论眼中,此君已与威权专制者几乎无异。尤其是埃尔多安一直主导土耳其蚕食叙利亚领土,抑制库尔德独立倾向,并在新月地带建立影响力。
这在西方世界看来,自然是埃尔多安居心叵测,意图以中东制以欧美——举个例子,埃尔多安通过“放难民”这一手段,就在2017年以后,成功掣肘欧盟。
而埃尔多安也凭借着“奥斯曼帝国梦”的画饼和践行(例如吞并叙利亚部分领土),进一步巩固了他在土耳其保守派心中的强人形象。
自然,这也让西方世界和学界,一度对埃尔多安的“威权专制”印象,更加牢不可破。
但从2019年的地方选举,哪怕有埃尔多安一再站台拉票,正发党还是丢掉了伊斯坦布尔(君士坦丁堡)和首都安卡拉的执政权。以及,今年大选,总统花落谁家的悬疑,便可见埃尔多安虽然称得上是“强人”,却是民主政治下的一代雄主。
| 生活成本危机
埃尔多安三任总理,两承总统,执政二十年。凭借并非是只手遮天的威权炽烈,而是缔造土耳其经济崛起,晋升为军事经济双重强国的煊赫政绩。然而,随着土耳其国内通胀叠加美元输出带来的全球通胀,如今每一个土耳其人,都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生活成本危机”。
周日的选举将举行,因为土耳其正在经历一系列经济危机,这些危机导致通货膨胀猖獗和生活成本紧缩加剧。
哈基姆·埃金奇(Hakim Ekinci)是一位居住在伊斯坦布尔(君士坦丁堡)的理发师。同时,他还是埃尔多安的资深支持者。然而随着通货膨胀带来的生活成本危机危机,如今这位“埃尔多安的二十年支持者”决定不在本周末的大选投票日中,为埃尔多安投上代表着他的意志的神圣一票。
爱金奇的一票,虽然只是本次土耳其大选里,数千万张选票中的一票。
但持有爱金奇类似想法的土耳其人,却数以百万计。
而埃尔多安和正发党的选民基本盘,正是由爱金奇这样成千上万的低收入者和农村的保守宗教土耳其人组成。
在埃尔多安执政的前十年里,他不仅带来了强劲的增长,更将蛋糕真真切切的分给了低收入者和农村居民。
君投之以桃,我报之以梨。
所以,哪怕西方舆论如何尝试在2016年的军事政变未遂和大清洗后,将埃尔多安形容为一名“威权专制者”。
但依然能够行使投票权,还享受到土耳其经济红利的社会底层和宗教保守派们,依然将选票投给了饱受诟病的埃尔多安。
可现在,一切都开始改变了。
“在过去,我们可以用150-200里拉(约合7.7-10 美元)购买3-4袋杂货。东西多到,我跟我的妻子,几乎无法带走。而现在,这些钱却连两袋都装不满。”63岁的爱金奇向媒体倾诉道。
“我会说那些负责的人,是掌握着权力和政府的人。我认为是他们做出的错误决定,导致了这一切。我曾经是正发党和埃尔多安的支持者,但现在我不打算投票给他们。”
爱金奇的观点代表了数百万土耳其人,他们在2018年以来,不得不应对通货膨胀的失控——从2019年开始,这五年来的土耳其,每年都面临着两位数以上的通胀率,土耳其人的钱包和存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蒸发,甚至腰斩。
譬如土耳其里拉在2021年下跌了44%,在2022年下跌了30%。
根据统计显示,土耳其在今年4月份,食品价格同比飙升54%,而通胀率则在去年10月份达到85.5%的峰值后,如今虽然下降也仍然高达43.7%——2022年的通胀,也是埃尔多安二十年执政期内的最高水平。
| 成败犹未可知
虽然大量的埃尔多安支持者开始反水,可这并不意味着埃尔多安就注定要黯然败北——虽然在大选第一轮之前,各路民调都显示埃尔多安将终结任期。甚至预测他的对手共和人民党的总统候选人,克勒奇达尔奥卢鲁将在总统选举的第一轮之中,就赢得50%的选票,成功胜选。
可事实上,埃尔多安虽然只获得了49.51%的选票,比五年前下降了3个百分点(约合200万票),但克勒奇达尔奥卢鲁却表现出乎预期的差,只在第一轮拿到了44.88%的选票。
这其中的原因,自然是生活成本危机带来的对土耳其大选的影响,远不如预期中的大——很多土耳其人,将通胀归咎于“天灾外祸”,即新冠大流行带来的各国限制措施,重创了土耳其旅游业。美国通过“新冠纾困计划”大肆开动印钞机进行“直升机洒钱”,这让包括土耳其在内的全球承担了美元输出带来的通胀。
当然,很多土耳其人也认为在选战之中屡战屡败的克勒奇达尔奥卢鲁,就算胜选恐怕也无能改变土耳其现状。
所以,很多土耳其人要么选择不投票,要么选择继续相信埃尔多安,以忍耐期望度过如今的艰难时局,这其中又尤以土耳其的基本盘中的农村宗教保守派为最。
此外,相对于埃尔多安和正发党只要着眼于稳住城市低收入阶层和农村保守派,而后择机选择拉拢部分选民族群不同。
克勒奇达尔奥卢鲁虽然代表共和人民党,但实际上此次他能够异峰突起,凭借的是组建“民族联盟”。然而这个反对派联盟却包罗了左中右诸多政党,这也就意味着虽然克勒奇达尔奥卢拥有着高超的党务斡旋手段,可却是戴着“镣铐跳舞”,需要顾全多方利益,进退余地狭小。
“当你想要讨好所有人的时候,那就谁都无法讨好”。
因此,虽然有基于“反埃尔多安和正发党”的共识,可克勒奇达尔奥卢鲁所领导的“民族联盟”,最终在大选第一轮之中表现的不如人意。
而在第二轮选举之中,流失在埃尔多安和克勒奇达尔奥卢鲁之外的约5.5%选票,将成为决定性的三百万票。这三百万票,主要来自于ATA联盟的奥根。此君主要以埃尔多安的批评者出现,也就是说这三百万票大概率可能会回归克勒奇达尔奥卢鲁的“反对派联盟”。
不过,奥根指斥克勒奇达尔奥卢鲁和“恐怖分子”人民民主党(库尔德人)合作,是一个关键问题。所以,这三百万票最终有多少回归反对派,又有多少弃票,则并非定数。
因此,埃尔多安的成败尤为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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