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要知道我是谁，我从哪来”
一个问题
伴随着60载的苦寻
一次次碰壁、一次次无果
老人曾无数次想过放弃
却又怕自己走出了99步
差一步就能成功…
寻亲路上
历下区分局刑警大队技术中队中队长鞠川跃
帮老人完成了回家之路
最关键的最后一步
自古以来，姓名在人的一生中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家族姓氏既是中华民族悠久历史的脉络之一，也是人们以血缘传承为基础的社会文化标志。对于年逾古稀的老人纪泽（化名）来说，自己的姓氏和身世，却是压在他心头60多年的一个谜团。儿时，纪泽无意中得知自己是父母抱养的孩子；成年后，随着养父母接连去世，关于他身世的一切信息也被带走了。自此，寻找血脉相连的亲人成为他心中始终挥之不去的念头。
一位老人的执念
“小时候我不理解，自己为什么总被院子里同龄的孩子孤立。常年在这种环境中成长，渐渐形成敏感、内向的性格。直到7岁时，有个孩子说漏了嘴，我才知道自己原来是被父母抱养的。”纪泽回忆道，养父母对他很好，尤其是养母，一位南方的小脚妇人，贤惠慈爱，除了纪泽之外再没有生养小孩。
“作为一个孩子，最初知道自己的身世，相当震惊。但平复心情之后，思虑再三，我选择了守口如瓶。”那时的纪泽年纪虽小，却很懂事。当时养父因意外去世，母子二人相依为命。他心疼母亲，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开口询问身世，怕寡居的母亲心中难受。
又过了几年，母亲带着他再嫁，继父有三个孩子，家中兄弟姐妹一下子多了起来。面对复杂的家庭关系，孝顺的他知道，这时候说出母子二人的真实关系，可能会给母亲带来麻烦。就这样，自己的身世，成为了一个不能说却又困扰他的谜团。一晃十几年过去，纪泽已经成年，母子二人依旧守着各自的秘密，平淡安稳地生活着。
然而，身世之谜就像一颗种子，在心中种下了就会发芽、生长。“我究竟是谁？”从7岁开始，不知多少个日夜，纪泽反复思索着这个问题，“我的亲生父母还在世吗？我有兄弟姐妹吗？我到底姓什么？我的家在哪？”很多时候，他感觉自己就像浮萍一般，“没有根。”为了照顾母亲的感受，他努力压抑着无数次想追问的念头，劝自己不要多想、不要多问。
上世纪80年代，随着养母和继父接连去世，关于他身世的一切信息也被带走了。“母亲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透露我的身份。”纪泽说，线索断了虽有遗憾，但相比几十年的彼此陪伴，他更看重的是让母亲走得安心。亲人离去后，没有了牵绊，他决定开始寻找自己的身世，“至少要知道我是谁，我从哪来。”
接下来的几十年，他去过母亲的家乡打探，查证过辖区的派出所，翻找过医院的出生记录，在报纸上刊登过寻亲启事，联系过民间团队和媒体的寻亲节目……纪泽说，他用了自己能想到的一切办法，然而由于缺乏关键有效的信息，寻亲如大海捞针，始终无果。
一个重燃的希望
2021年冬天，已经60多岁的纪泽通过朋友得知，公安部正在开展查找失踪被拐儿童的“团圆行动”，通过采集DNA、利用技术手段帮助侦破案件，实现家庭团圆。这个消息重新点燃了纪泽心中的寻亲希望，他根据公安机关发布的信息，联系到济南市公安局历下区分局刑警大队技术中队中队长鞠川跃。
“第一次接到纪泽老人的电话时，我有些吃惊。”鞠川跃回忆，“六旬老人寻子的案件常见，寻找亲生父母的却是第一次遇到。按照年龄推算，老人父母健在的话，已有九十多岁的年纪了。寻亲类案件年代越是久远，侦破难度越大，很多线索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殆尽。”尽管如此，鞠川跃没有推辞，安排纪泽前往辖区就近的派出所先采血取样，“老人年逾古稀仍未放弃寻亲，可见他对自己身世来源的执着。这份坚持令我敬佩，也能感受到他对亲情的渴望。”
很快，采血结果显示，纪泽与位于济南市南部山区的几个家族基因相似。不过，这几个家族分属在不同村落，相互之间并无血脉关联，且相隔距离较远。更重要的是，受各种因素影响，根据纪泽的血样信息无法确认家族近亲。也就是说，纪泽的祖籍或在南部山区，但具体属于哪个家族、亲属是谁，却无法查证。
案件进展到这里，鞠川跃的工作已经完成，但这件事在他的心里却始终放不下。不想放弃的鞠川跃又联系了当地派出所，通过派出所民警向几个村的村支书打探情况。然而几十年过去了，村支书换了一茬又一茬，当年内情早已无从考证。案件一时陷入僵局。
一个民警的初心
鞠川跃的工作加班加点是“家常便饭”，一有休息时间，他便“见缝插针”去寻找纪泽案件的线索。
根据纪泽回忆，他儿时曾居住在一处叫“凤凰嘴儿（音译）”的胡同大院里。然而，翻遍了新旧地图，鞠川跃却始终找不到这个地方。“也许这处地名是旧时俗称，也许是因为拆迁消失了。”
想到这种可能，他找到几位已经退休的老民警打听。功夫不负有心人，鞠川跃凭借这条蛛丝马迹获得了一个关键信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当地人曾把南门到司里街一带称之为“凤凰嘴儿”。只是后来随着拆迁，附近的居民陆续分散到甸柳庄、千佛山等地居住了。
搬迁后，由于时隔多年且住户分散，当时的大院居民已经无法一一查证。尽管还没找到知情人，但这个新信息让本来大海捞针的鞠川跃信心为之一振，他立即把案件进展告诉了纪泽。老人没想到，时隔一年，鞠川跃没放弃寻找，为了这个案子仍在四处奔走，“真的很感动，对鞠队长发自内心的敬佩和信任。”
2022年冬天，两人再次见面，鞠川跃建议带着这个关键信息去一趟南部山区，在此前锁定的几个相关村子里进一步寻找线索。
寒冬腊月，鞠川跃驱车载着纪泽驶入山区。一路上，老人心情复杂，他期待着落叶归根，又担心无功而返。3个小时后，他们见到了张家村（音译）的村支书。年轻的村支书带领两人找到一户九十多岁的村民家中——这是如今村里年纪最大的老人了。老人有些耳背，但思路清晰，她细细地盘问了纪泽的年纪，回忆着村子里近一个世纪的人事变迁，随后很肯定地表示，纪泽的祖籍并不在这个村里。
听到这个答案，纪泽的表情从忐忑逐渐到落寞。鞠川跃的心情也有些难受，他很心疼这位寻亲大半辈子的老人。也许是经历了太多次无功而返，离开这个村子后，纪泽突然表示不想再去其他几处村子了，“其实现在这个结果也挺好。”鞠川跃知道老人是口不对心，提议两人先去路边的面馆吃顿午饭。
热气腾腾的面熏着眼睛，纪泽的眼眶有些湿润了。鞠川跃看出老人内心的不甘，“来都来了，就当旅游了。”他安慰着老人，顺势定了下午的行程。
一个等待60年的结局
吃过面，又驱车近一个小时，两人来到第二处目的地李家村（音译）。村支书是个40多岁的健壮男子，皮肤黝黑，十分健谈。
“纪老师，您和我二叔长得真像。”刚见面，村支书随口的一句话让纪泽一愣。鞠川跃敏锐地感觉到，“有戏”。
李家村人口比较庞杂，既有本地村民，也有外迁或外嫁来的。不是村中老人，很难知道多年前的隐情。“我也是听我奶奶说过，几十年前，我的姑奶奶曾去过历下区一户亲戚家帮佣，好像就是在‘凤凰嘴儿’一带。”村支书回忆道，“据说当时姑奶奶曾诞下一名婴儿，但家中孩子实在太多，养不活。为了能让孩子有口饭吃，就送人了。所以村里人谁也没见过这个孩子，知道实情的人更少。随着老辈儿接连去世，这件往事也再没有人提了。”
村支书告诉纪泽，如果不是鞠川跃一直多方托人打听，他也几乎忘记了这段往事，“姑奶奶家子侄辈儿的亲戚几乎都已不在村里居住，要么搬到市区，要么去外地帮衬着看孙子了。”
纪泽和鞠川跃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仔细记录下老人的姓名和大体的生产月份，带着关键线索返回了市区。凭借这个信息，鞠川跃推算出当年接生医院的大致范围，锁定了几个目标，和纪泽一家一家挨个儿查找60多年前的生产记录。终于，在春节前夕，他们在一堆已经泛黄的资料中，找到了纪泽当年的出生记录。
/医院的出生时间/
多年的愿望成真，纪泽感慨万千。“面对一次次碰壁、一次次无果，我也曾无数次想过放弃，又怕自己走了99步，差一步就能成功。庆幸寻亲路上认识了鞠队长，是他帮我完成了‘回家’之路这最关键的最后一步。”几次相处下来，纪泽早已把鞠川跃当成了朋友。“寻亲六十余载路远漫漫万般求索均无结果，神警数十日夜人海查询千番对比使血脉通”——纪泽专门制作了一面锦旗送至历下区公安局，感谢在平凡岗位上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公安民警。
2023年的冬天，纪泽不再感到孤单。大年三十，他接通视频电话，和村中的亲戚们相互拜年问好，“以后的每一个新年，都很温暖。”
纪泽寻亲的故事结局圆满，鞠川跃的工作却远没有结束。在他办公室的冰柜中，保存着一份份寻亲血样，每一份都是一个还未走到结局的故事。由于现有技术受限，这些血样的主人暂时无法找到亲属。每过一段时间，鞠川跃就会将它们重启，进行化验、检测和追踪，“希望随着科技的进步，所有家庭都能团圆。”
老人苦寻60年的故事告一段落了
但每一位公安人讲述忠诚担当的故事永不落幕
愿每一个家庭终会团聚
素材来源：山东商报、历下公安分局
封面图：司小千
责编：王杰 审核：刘晓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