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世界周刊丨COP28：困境与突破

世界气象组织最新报告指出，2023年是有记录以来人类历史上最热的一年。这一年，我们不仅迎来了地球创纪录的气温，还看到了各种气候灾害频频发生。

近日，就在今年快要结束之际，各国齐聚在迪拜，再次商讨如何应对愈演愈烈的气候危机。与会人数超过7万人的《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第28次缔约方大会，将成为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气候变化大会，而它所承载的期望自然也是最大的。在气候危机“灰犀牛”加速来临之际，COP28能否带领人类真正走出气候困境呢？

2023年11月30日，阿联酋迪拜。沙漠之城迎来全球八方来客，一场全球性的气候大会拉开帷幕。

第28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主席 苏尔坦·贾比尔：正如你们所看到的，世界已经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提到迪拜，人们总会想到石油、星级酒店和奢侈品等名词。而从11月30日这一天起，这个位于大海与沙漠之间的城市与人类的未来命运紧紧相连。

《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秘书处执行秘书 西蒙·斯蒂尔：如果我们不遵从我们的认知，不发出终结化石燃料时代的信号，我们就会迎来自己的终结 。

在盛产化石燃料的地方谈论终结化石燃料的问题，看似是一个悖论，但也折射出当下人类共同面临的气候困境与挑战。

上世纪60年代，随着石油的发现，这片沙漠上的半游牧社会开始了向现代化的转变。

从1971年阿联酋摆脱英国保护宣告独立起，石油终始是该国的经济支柱，直至其成为全球第五大产油国。

阿联酋与迪拜的历史几乎是人类社会在工业革命后200多年里飞速发展的一个小小缩影：石油、煤炭等化石燃料既带来了巨大财富，燃烧化石燃料所产生的温室气体也给未来埋下了巨大的“陷阱”。

2023年，人类似乎走到了一个转折点。

联合国秘书长 古特雷斯：气候变化就在眼前，这很可怕，但这仅仅是开始，全球变暖的时代已经结束，全球沸腾的时代已经到来，空气（变得）无法呼吸，酷热难耐。

11月，伊拉克东部瓦西特省，底格里斯河静静流过。

虽然已经到了雨季，但干旱却笼罩着大地。在阿齐济耶镇的一处果园，由于干旱缺水，果农阿巴斯每天都要查看果树情况，修剪枯枝。

伊拉克果农 谢克尔·阿巴斯：果树开始掉叶、干枯，都是干旱导致的结果。我的果园与底格里斯河只有一百米的距离，但看看果园内的现状，这些都是因为缺水所致。

因为干旱缺水，今年9月，伊拉克农业部就宣布停止全国水稻种植。

而持续旱情所引发的河流水位下降，还导致当地渔业减产，不少水产养殖场被迫关闭。

巴格达鱼商 尤素福·穆罕默德：现在鲜鱼很少，（河里捕到的）要么是死鱼，要么是缺氧窒息的鱼，用来养鱼的水源不足，还有一部分水域被污染了。

联合国报告指出，伊拉克是受气候变化影响最严重的5个国家之一。还有研究报告指出，如今，气候变化导致伊拉克每年发生旱灾的可能性上升了25倍。

据伊拉克气候行动组织预计，如果高温干旱持续下去，到2050年该国降水量将减少65%。

一边是干旱缺水，一边却是洪水泛滥。

肯尼亚民众 艾伦：家里现在没法住了，我们只能睡在外边，我们需要药品、毛毯。

强降雨已导致肯尼亚多个地区的基础设施遭到破坏，数万人无家可归。

如今，大自然似乎变得喜怒无常，肯尼亚等东非多国去年刚遭遇严重旱灾，今年却又要承受大雨成灾。

索马里灾民 阿卜杜卡迪尔：我们的临时住所被冲走了，现在有儿童失踪，我们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

11月17日，联合国难民署表示，严重洪灾让肯尼亚、埃塞俄比亚和索马里数以万计的家庭流离失所，生命和生计陷入危险之中。

联合国气候安全与环境顾问 霍德：民众（去年）因为干旱而逃离，现在又因为水太多而逃离，这是一个巨大的讽刺。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报告明确表示，这种洪水与干旱的循环将继续下去，以后会更多，除非我们真的在全球范围内采取措施以减少类似情况发生。

灼热、干旱、野火、暴雨……这些自然灾害正在全球多地更加频繁地出现。世界气象组织秘书长塔拉斯表示，极端天气事件已成为“新常态”。

11月15日，世界气象组织发布《温室气体报告》：2022年二氧化碳全球平均浓度首次比前工业化时代高出50%；2023年，其浓度还在继续上升。

温室气体浓度再创新高，而且上升趋势看不到结束的迹象，随之而来的将是更极端的天气。

世界气象组织秘书长 佩蒂瑞·塔拉斯：气候变化给世界各地带来的影响是不同的，欧洲出现了更多热浪，冰川融化急剧增加。而且在不同年份还出现了更多的干旱和洪水，地球上大约一半的地区面临着更多洪水，三分之一的地区则面临着更多干旱，这些负面趋势将持续到2060年。

而在气候变化带来的突发灾难面前，更是环球同舟，没有任何一国能独善其身。

今年以来已发生超过6500起山火，2023年成为加拿大有史以来山火最严重的一年。

耶洛奈夫唯一一条高速公路出现大堵车，接到紧急疏散令的民众挤满了机场。

被疏散居民 特昂西：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也从来没有听到有人预测，在我的有生之年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耶洛奈夫以北几英里处发生山火，这里是约2万人的家园。

而在美国夏威夷，大火几乎没有给人留下逃生时间，度假胜地毛伊岛在8月化为一片焦土。

当地公益组织负责人 劳伦斯：这片养育我们的拉海纳的土地，现在成了一片灰烬。

夏威夷每年都会发生野火，但今年火势比往年大。

科学家指出，气候变化使得极端天气事件出现的频率和强度不断增加。

事实上，从去年COP27在埃及沙姆沙伊赫落幕，到今年COP28在迪拜开启，地球在过去一年间见证了一系列的极端天气事件——加拿大破纪录的野火、欧洲的极端高温、利比亚的洪灾、缅甸的飓风、北极冰的加速融化……

联合国秘书长 古特雷斯：人类已经打开了地狱之门，可怕的高温正在产生可怕的影响。

11月30日，就在迪拜气候变化大会开幕当天，世界气象组织发布了《2023全球气候状况临时报告》。

世界气象组织秘书长 佩蒂瑞·塔拉斯：全球平均气温（较工业化前的基线）高出了1.4摄氏度，今年是自1850年以来最热的一年。我们还打破了二氧化碳、甲烷和一氧化二氮等主要温室气体的排放纪录，如今二氧化碳排放浓度比工业化前高50%。

在“全球变暖研究之父”、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授汉森看来，全球变暖的速度比预测更快，而我们行动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气候变化的速度。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更是发出这样的警告：“人类已经打开了地狱之门。”

面对加速到来的气候危机，全世界都在期待COP28可以为全球变暖“踩下刹车”、实现突破。

11月28日，美国突破能源基金创始人比尔·盖茨在出席COP28前夕，发表视频讲话。

比尔·盖茨：我们没有实现减排的近期目标，这绝对令人担忧。

2015年《巴黎协定》规定，2030年前应把全球平均气温控制在比工业革命前高2摄氏度之内，为此须减排温室气体28%；同时力争限制在1.5摄氏度内，为此必须减排42%。

可以说，全球变暖事关全人类的命运。

《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于1992年获得通过，从1995年开始，每年一次的缔约方大会，成为唯一能让全球几乎所有国家都参与控制温室气体排放的国际机制。

2015年法国巴黎举办了第二十一次缔约方大会，196个缔约方签署了《巴黎协定》，这是一份具有法律约束力的国际条约。该协定设定了具体目标，旨在将全球平均气温较工业化前水平升高控制在2摄氏度之内。处在COP21和2030年这个目标之年的中间点，今年的全球盘点就像一份成绩单，衡量《巴黎协定》目标的进展情况。

“全球盘点”是《巴黎协定》的重要制度设计，迪拜气候大会则将进行8年来首次全球盘点。

不过早在今年9月，联合国就指出，国际社会至今仍未走上实现《巴黎协定》目标的轨道。

今年11月，加拿大表示，将无法实现巴黎峰会承诺的2030年减排目标。

据加拿大环境专员德马科的报告，将在2030年前减排34%，而不是总理特鲁多承诺的40%。

加拿大绿党议员 莫里斯：我们看到了什么，加拿大是七国集团中唯一一个排放量在1990年水平上继续上涨的国家。

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是，恰恰是以七国集团为代表的发达国家，对气候变化负有不可推卸的历史责任，同时也拥有应对气候变化的最强现实能力。

工业革命以来，发达国家累积排放的温室气体占到全球同期总排放量的七成。

美国电视节目主持人：20世纪以来，碳排放量不断增加，相对富裕的发达国家能否在使用化石燃料一个多世纪后去要求发展中国家放弃煤炭。

今年9月，第一届非洲气候峰会在肯尼亚召开，世界听到了非洲在气候变化问题上的声音。

肯尼亚总统 威廉·鲁托：这次峰会意义重大，非洲的碳排放一直保持很低的数额。但不成正比的是，在谈到气候危机时，非洲却总是被人提起。

有多少气候债务，就有多少减排义务。因此《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明确提出“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原则，《京都议定书》分摊了温室气体减排的相应国责任。

美国气候活动家 吉纳维芙：最富有的10%的人，造成了绝大多数的排放量，最顶层的1%人，其中一些人的碳足迹每年增加超过1000吨。我们知道，非洲和全球南方的数十亿人几乎没有碳排放，但他们却是最容易受到气候变化影响的人。最贫穷的人最先受苦，受苦最深。

然而，一些发达国家却混淆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原则，不断对发展中国家施压，自己却不愿承担减排义务。

埃及新闻总署政治院研究员 伊斯梅尔：如果要让广大刚刚发展起步或是取得了一定发展的发展中国家，同那些发达国家在控制碳排放方面承担同等分量的责任的话，这是不合理的。因为这些发达国家在造成气候变暖方面负有更多责任。

2009年联合国气候变化哥本哈根大会上，发达国家曾承诺，到2020年每年向发展中国家提供1000亿美元气候资金支持，但据经合组织计算，这个承诺至今没有兑现。

事实上，帮助发展中国家减排，缺的并不是口号，而是切实可行的行动和资金技术支持。

2023年11月，美国《时代》周刊发布“TIME 100气候影响力人物”榜。

这个榜单历来以严谨著称，尤其看重上榜人物“可量化的实际行动”，而非空泛的承诺和愿景。

今年，中国宁德时代董事长曾毓群与比尔·盖茨同时出现在榜单上。

突破能源基金创始人 比尔·盖茨 ：在交通领域，我们看到电动汽车需求大幅增长，中国已经很大程度改用电动公交车。

宁德时代提供了全球最多的低排放动力电池，市场占有率约37%，让新能源车实现电动化、低排放。

事实上，中国是推进全球气候治理的行动派，在新能源车等方面不仅走在世界前列，更是尽己所能为其他发展中国家提供支持帮助。

在常年高温炎热的卡塔尔，在市区穿梭行驶的电动公交车里，一直保持着凉爽。

当地乘客 苏吉特：这是我首次在卡塔尔体验电动公交车，相比其他公交车，电动公交车更注重安全性，污染很少，非常环保。

这款备受称赞的电动客车来自中国。

卡塔尔盛产石油天然气，中国电动客车进入前，燃油车处于垄断地位，基本上没有新能源车。

2022年，卡塔尔借举办世界杯的契机，积极推进新能源产业发展，在新能源汽车产业具备领先优势的中国成为卡方青睐的合作对象。

卡塔尔国家运输公司首席运营官 奥贝德利：按照卡塔尔“2030国家愿景”，我们的目标是将全部车队，包括客车和轻型车辆都替换成节能环保型车辆。

目前卡塔尔纯电动公交车已占其公交车总量的80%，而这些纯电动公交车都是中国制造。

圣若泽-杜斯坎普斯，位于巴西圣保罗州，以飞机制造、科技研发著称。

近年来，这座城市在绿色转型方面持续发力，打造巴西首个纯电动城市快速公交系统“绿线”。

乘客 瓦尔迪尔：哇，太棒了，感觉好像不在巴西，像是在国外。

“绿线”目前拥有12辆中国品牌电动大巴，与普通大巴相比，运营一辆“绿线”电动大巴每年起码可以减少184吨二氧化碳的排放，相当于种植了1311棵树。

圣若泽-杜斯坎普斯市交通局局长 罗查：如今我们（全市）有101条公交线路，我们正在重新设计城市的整个公交服务网络，并计划再购入400辆电动公交车在整个城市运营，预计可以减少80%的温室气体排放。

中国制造、中国品牌的出海，不仅促进了全球绿色低碳转型，也是在和“一带一路”共建国家共享绿色红利，共同发展繁荣。

国际北极研究中心首席科学家 沃尔什：我的理解是，相较于很多其他国家，包括美国在内，中国在能源利用效率，在减少对气候影响方面，前进的步伐要快很多。

而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中美对话与合作对于全球气候治理至关重要。

11月中旬，中美首脑旧金山会晤期间发布了关于加强合作应对气候危机的阳光之乡声明，这标志着两国在应对气候危机上再次达成共识，也发出了要共同行动的信号。

清华大学气候变化与可持续发展研究院全球气候治理研究主任 胡彬：每次中美在气候大会之前达成的协议，对气候大会的进展都会有很大的促进作用。比如在《巴黎协定》之前，中美在2014和2015年都达成了 一个双边的共同应对气候变化的协议，为《巴黎协定》的达成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

事实上，在应对气候变化方面，中美合作的空间十分广阔。

美国气候学家 豪斯法瑟：清洁能源成本已大幅下降，太阳能在过去十年中便宜了90%，风能便宜66%，电池便宜90%。电动汽车约占全球新车销量的14% ，在中国和欧洲等地更是超过20%，我们正在经历能源转型。

而在专家看来，中美再次携手引领气候合作，将对COP28产生积极影响。

11月30日，COP28开幕当天，大会正式批准了“损失与损害”基金协议，多国承诺注资已达4亿美元，而该协议将帮助到易受气候变化影响的发展中国家。

从1995年的德国柏林COP1到2022年的埃及沙姆沙伊赫COP27，可以说几乎历届气候变化大会都被寄予厚望，然而真正取得突破性成果的大会却寥寥无几。这也成了我们所面临的困境：气候谈判频繁，凝聚共识却举步维艰。

然而，面对气候危机，没有一个国家能够置身事外，恐慌更不应该是答案。坚持多边主义，在可持续发展框架下，充分立足各国国情和能力，真正推进绿色公正转型，才是唯一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