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8-27

时间：23:16

位置：54°19N，130°20W

在Prince Rupert【鲁珀特王子港，是加拿大的煤、粮出口港。】的海员俱乐部内，我刚把喝了两口的果汁杯放下，一个婆婆正从外面进来。和俱乐部的人打好招呼后，就向我的桌子走来。

“你们来了就好了，我又可以和你们说国语了。”

“是吗?您是中国人?”

“我来自台湾。”

她问我们要不要喝茶或者咖啡，要给我们烧水冲咖啡。由于我们手里都有了果汁或者可乐，所以都向她推辞。她停了下来，又和我们说了两句，一分钟后，她硬是要去厨房烧水给我们冲茶。

老人穿一条灰色的运动棉裤，一双白色的运动鞋。身体显得干瘦，但是走路做事都很快，显得十分硬朗。她很喜欢接待来自中国的船员，有时候她会开上她自己的那辆白色的马自达送船员回船。可能她确实喜欢讲国语，也或许其他。

老人告诉我她的英文名字叫Helen，中文名字叫许馥华，她说是许仙的“许”，香旁边一个复的馥。英文名字是在她和朋友们做游戏时取的，只是因为朗朗上口，但是自己并不喜欢。“台湾有个歌手叫田馥甄，是不是那个馥啊?”我问。

“额……我不知道你说的谁，我1968年就来加拿大了，对台湾的事不太了解。"老人解释说。

1968年Helen刚刚22岁，那年她和她老公乘一条香港的远洋客轮，经过一个多月，从台湾横渡太平洋来到加拿大，上岸的时候看地都是摇晃的。她说能理解船员的幸苦，因为她老公也是在轮船上工作，是机舱的轮机员。有天船舶靠泊，他中途从机舱出来休息，上甲板抽根烟，呼吸点新鲜空气，发现一个人落入海中，然后很英勇地跳入海中将那个人救了起来，那个人是个日本人，很感谢他。她讲的时候脸上有抑制不住的自豪，仿佛那一切都发生在眼前，发生在昨天。

她告诉我后来她年轻的爱人带着她，去见她的爸爸。他问她爸爸，他们不想在台湾生活了，把他女儿带去加拿大好不好。她爸爸认为加拿大地广人稀，又是移民国家，不会排华，便欣然同意，然后就有了他俩远渡重洋来到大洋彼岸。

她最开始和老公一起在温哥华生活了几年，生育了一个儿子，但是后来由于两人对生活的想法不一样而分开了。她老公喜欢在大城市生活，所以选择了留在温哥华，而她更喜欢小镇生活，就去了Prince Rubert。

她还告诉我他们已经分开三十多年了。

以前在台湾，她的工作是保育员，在托儿所照顾小孩子，没有多少文化，更不会讲英语。来到Prince Rubert后找不到工作，有天社工找到她，问她愿不愿意去老人院做照顾老人的工作，因为她之前也是干照顾人的活儿。去了老人院后，不会讲英文让她摸了很久的黑，每天默默的干活儿，只听不讲，也没有人说话。时间过了几个月，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了，压抑的表达冲动让她将英语脱口而出。从那以后，慢慢的语言障碍开始扫除，但是她仍然不会写，到我见到她的时候她亦是如此。

就这样一直在这座小城生活，她的儿子也慢慢长大，但一次事故让他的腿得了残疾，所幸的是，仍然可以在木材加工厂谋一份木材检验的工作。因为是使用计算机这样的工具，所以胜任是没有问题。她还有一个孙女，已经18岁了，在温哥华上大学。她每年会有一个月住在温哥华的儿子家，因为婆媳关系不好，自己也更愿意过安静闲逸的生活，所以也没有长期和儿子生活在一起。

我们每次到Prince Rubert，都会下去到俱乐部里坐坐，这里做义工的几乎都是老人。他们没事的时候会自己安静地坐着看报纸，也会拿一本数独游戏研究，或者一起玩拼图游戏。他们也很乐意和我们聊天。在墙上有一幅中国地图，他们会请我们用彩色的大头针钉出我们家乡的位置。

俱乐部的位置离购物中心很近，离这里的小赌场和银行也很近，但是这里的银行只能换英镑和美元。

回船的路上要经过森林，路两边全是高大粗壮的寒带乔木，据说里面有熊。在路上可以看到远处的冰川雪山，海里的小岛葱葱蒙蒙，像树一根一根直接长在水里，海面平静如镜，光滑似珠。

一条游艇滑水而过，好似一只水黾①，很快消失在冰冷的雾气中。

注释：①水生半翅目类昆虫，黾蝽科。

文/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