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基层】皮山姑娘要远行：命运是“上天注定”还是自己选择

　　央视网消息： 皮山县是位于新疆和田的一个国家级贫困县，这里距离乌鲁木齐都有1800多公里。在这个互联互通的时代，这里居然还有些村庄，从来没有人出去务工过，过着温饱却封闭的生活。今年，对口援助皮山的安徽省援疆指挥部及安徽、新疆两地政府启动了一个“千人赴皖务工计划”。可是要想在这样的村里有“零的突破”谈何容易。我们央视走基层的记者用了近两个月的时间，记录了这一过程，也感受着村民的变化。

　　这是皮山县木奎拉乡阔纳巴扎村，大喇叭已经喊了两天了，干部们在30多度的大太阳下也晒了两天，可是没有一个人来报名。同样情况的还有紧邻的麻扎东村。

　　这是两个典型的新疆南部的村子，没什么产业，村民世世代代以务农为生，按每人不到三千元的年人均收入算下来，40%的人都属于贫困人口，其中大部分是女性。这段时间，安徽省援疆指挥部专门争取了一批纺织企业的用工岗位，其他村镇已经动员了近一百个人，可阔纳巴扎村和麻扎东村却没有一个人报名。干部们回到乡里讨论办法。

　　安徽援疆干部 张波： 看来我们在宣传上、组织上，还是有待改进的地方。全村没有一个人报名，那肯定是我们工作还有没做到位的地方，对不对。

　　皮山县人社局干部 王新： 我们这些村民为啥不愿意报名？农民们到底有啥顾虑？是不想去，还是其他原因。

　　工作组决定改变工作方式，从两个村里筛选出家里有劳动力，又符合招工条件的人家，上门去做工作。布再娜普今年19岁，刚刚高中毕业，虽然在村里也算是高学历的姑娘，但每天也只是在家里做做家务，父母开始给她张罗相亲。工作组一说去安徽务工的事，爸爸买买提吐热坚决反对。

　　买买提吐热·卡迪尔： 不去了，担心孩子去那里，在异乡距离又不近，孩子她妈身体不好，我的也是。算了不去了，应该还有其他人去， 我们在这边养家糊口，就过这样的生活吧。

　　在村里，大多数的女孩子只读到初中、职高或者高中，毕业后大多数都在家里做家务。布再娜普家里四个姐妹，大姐28岁，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了，最大的孩子今年9岁，最小的也4岁多。工作组和爸爸说话的时候，布再娜普总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她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安徽援疆干部 张波： 你要在家，过的估计跟你姐姐的生活差不多，很快就要结婚，你再也走不出去这个地方。想一想，去不去？

　　布再娜普： 不去。

　　驻村干部 王飞： 你到时候去试试，不管是几天。你觉得不好，你立马回来好不好？行不行？他们给你买车票，来回的车票。

　　布再娜普： 要是这个村有人一起去我就去，要没有就不去。

　　安徽援疆干部 梁文龙： （刚才）我看见她突然抹眼泪了，我当时自己就愣住了，我说，我说错什么话了吗？我说我动员她工作，动员她外出去务工，我是好心的，是希望她通过打工来提高家庭收入，可当时我一下自己就蒙住了，我觉得我这是好心办坏事吗？或者是说错什么话触碰她什么伤感的地方了？

　　而在村里另一个姑娘古力克孜家里，外出务工的机会也被妈妈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古力克孜今年也是十九岁，职高毕业，学的服装裁剪专业，非常适合这次的岗位，如果因为妈妈的拒绝放弃机会，她可能很快就嫁人了，这让大家都非常可惜。

　　和上一个姑娘一样，虽然机会属于她们，但是在父母面前，甚至连插嘴的权利都没有。她们习惯低着头，听父母和干部们对自己的前途激烈争论。

　　安徽援疆干部 张波： 我说几句，你一定要翻译给她。就作为父母对子女，父母要给子女、孩子创造条件，要让孩子比自己过得更好，一代比一代强，要让孩子出去。你孩子又是职高毕业对吧，让她出去看一看、走一走，赚钱是次要的，主要是开眼界、长见识。你这辈子在这面朝黄土背朝天，你还希望你的孩子还继续面朝黄土背朝天吗？

　　村干部 买买提江·阿不都外力： 你不想要你孩子过好日子吗？

　　妈妈 帕太姆？帕孜力： 上天注定让她过什么日子就那样过，没办法，我不能那样做。”

　　张波援疆前是安徽报业集团的一名资深编辑，他坚信，只要他们能走出去看一看，就能明白命运不是上天注定，而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为了让大家能勇敢地走出家门，工作组想了一个办法：请一个人来给村民做工作，请的是谁呢？

　　这位姑娘叫吾而也提？吾加不拉，是距离皮山县三百多公里外的于田县人。2011年跟随政府组织的第一批外出人员前往浙江务工，学会了毛纺技术。2013年第二次外出时，还主动帮助三十名同乡姐妹一起前往安徽务工。因为勤奋好学，工作突出，2016年被评为全国优秀农民工，自己也成了一名成熟的技术工人和管理人员。今年年初，一家纺织企业落户在她的家乡于田县，高薪聘请她回乡当了副厂长。吾而也提从开始务工到现在，自己经历了和这些姑娘们一样的过程，当初，甚至受到的阻力更大。

　　吾而也提·吾加不拉： 女人一定要留下，要在家结婚看孩子，要干家里的事情。女人挣的钱是不干净的，回来了以后嫁不了人，结不了婚。他们这样说。

　　因为有自己的切身体会，吾而也提的讲述打动了不少村民，一讲完，就被村民团团围住。解答完大家的疑问，工作组带着吾而也提上门一户一户做工作。很快，事情有了转机，村里有一位成家不久的姑娘愿意外出。得知她丈夫当过厨师，大家决定帮她争取两人一起去安徽务工的机会。

　　经过争取，企业同意接纳两人一起去务工，加上麻扎东村动员的四个人，这下，两个村共有六个人愿意外出了。有了同伴，布再娜普也终于答应一同外出了。

　　安徽援疆干部 张波： 有了一户就有第二户、有第三户、第五户、第十户，只有这样，只要他们出去了，到了安徽，我想一切都会有改变，我们期待看到这种变化，我一想到看到这种变化，我就有精神了，我就有干劲了。

　　这是这两个村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到新疆之外的地方务工。出发的前一天傍晚，村里给布再娜普几人搞了个简单又热烈的欢送仪式。布再娜普的家里，大包小包装满了家人的牵挂。采访这么些天以来，我们头一次在布再娜普脸上看到笑容。

　　在皮山县的职业高中，近一百名皮山姑娘完成了为期一个月的岗前培训，准备出发了。

　　这些女孩大多都是第一次出门，家人大包小包地赶来送行，有不舍、有牵挂，更多的还有期盼。对这些姑娘们来说，出去，不只简单地意味着增加收入、改善生活，而是打开了一扇通往外界的窗口，通过这个窗口，她们将了解世界，感知未来，改变她们的下一代甚至下下一代。这也是大家如此艰难但必须推动这件事儿的意义所在。

　　家长 阿不都克力木·买买提： 没有担心的事儿，我们不担心女儿，她的事儿习近平总书记想着呢，这就够了。我没有出去过，现在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我也去跟那边的人打交道，做朋友回来。他们也到我们这边来，把我们这边的核桃、干果、红枣买回去了我也高兴，亲戚朋友也会高兴。

　　记者： 你希望女儿这次去在外面能学到什么？希望她的生活会怎么样呢？

　　家长 阿不都克力木·买买提： 我希望，在出门之前就跟她说过，汉语要学好，讲得流利，汉语是咱们国家的语言，任何人都需要，我们更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