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厦门到杭州，他靠卖盘子年入几十万，一个三百多

存在即合理。

文/吴鹤鸣

编辑/范婷婷

从厦门搬到杭州，王爽觉得来对了。在“电商之都”上了两次培训课，王爽感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在这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店铺的层级是多少。

大学毕业后，王爽去了泉州，做了几年服装设计师。偶然间，开始自己学习制作皮具，从皮包、钱包，到灯罩，一边做一边摸索，很多时候只要审美在线，态度执着，技术层面的问题都能找到解决办法。

在厦门开了几年工作室，只偶尔卖几件产品，更多的盈利来自线下的课程：客户有想做的东西，王爽就帮着把料备好，设计好图纸，教客户如何制作。

眼见着厦门作为一个旅游城市越来越出名，工作室的租金从每个月一千多元，涨到五千多元。加上孩子出生，生活成本急剧上升，王爽开始有些焦虑——这种自由无根的模式，可能无法长期维持。有时候没客人，有时候一天有十多个，每个月去一次线下市集，每次也能有两三万元的收入，不过挣的钱很多时候转手就去买料子，做新东西了。

2018年，王爽开设网店，取名「存在物Entity」，这也是他一直用的品牌名，SKU并不多，主营植鞣皮产品——主打的产品是植鞣皮盘子，以及给民宿主和酒店供的灯罩。从2021年开始，很多产品几乎没了销路——皮盘子经久耐用，回购很少，王爽需要用新的产品适配更多的客户，他和妻子罗梅梅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半路出家

“半专业转行”的王爽，在厦门的手作圈里，是出了名的。工作室在沙坡尾艺术西区，刚来的时候，这里满地的杂物，通道的白墙上用英文写着：Don’t enter，看着不像是警告，更像是赛博朋克风格的随手涂鸦。

王爽和妻子两人收拾了很长时间，屋子里的旧家具是他们花了很长时间一件件淘来的，有钱了就淘一件。角落的柜子、旧沙发、折叠椅、黑白电视……每一件都是他喜欢的。

窗前白色窗帘常年用很古老的方式扎着，而不是用滑轨向两边拉开，透过窗能看见演武大桥，隔着海再向东边看就是鼓浪屿，离厦门大学和南普陀寺很近。窗子下边就是一张工作台，更大的工作台在旁边的工作室。茶几旁边老式的矮脚凳通过王爽的改造，变成了一把皮凳子，很好看，一点也不违和。

开工作室说是一时冲动，其实也是“早有预谋”。在这之前，王爽在泉州的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泉州是中国最早的港口城市之一，早在唐代就是接待日本使臣的港口，近代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外贸重镇，外贸公司遍地，“很多时候街上人挤人，真的没夸张，跟赶集一样”。

不是去广州进货看版，就是去面料市场找面料，看样打版是多数工厂的生存之道，王爽骨子里就不喜欢这样的方式和生活，看着街上涌动的人流，有时候会心生厌恶，在别人看来，自己也是其中一员，这种无力感会更强一些。

偶然一次，王爽跟着网上的教程做了一款皮背包，这个偶然动作，促使他决定来到厦门，开了个半开放的工作室。这个皮挎包至今他还在用，皮的颜色已经由原先的浅色，包浆上如今的蜡壳。这个入行的故事他会跟很多人讲，谁说这不是怂恿他逃离原来生活的最佳理由呢？

这种使用痕迹是王爽喜欢的，物品只有被使用，才能算完整，才有存在的意义，案头的工具，手上的顶针，王爽都用了很多年，这也是他店铺「存在物」的含义之一。

工匠精神

工作室的租金每个月一千多元，开始的半年几乎都需要父母接济，王爽只能边学边做，边做边学。备工具、设计打版，王爽走了不少弯路，“当时就像一个冤大头”，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年，才逐渐找到门道。王爽找了很多原材料供应商，最终找到一家合适的，一直保持合作，“都已经是手工了，原材料上也不能凑合”，各式各样的皮他都会尝试，做合适的搭配，达到和谐的视觉观感。

每次做成一款，王爽就会发到朋友圈，有喜欢的朋友就会买走，朋友传朋友，找他定制皮具的人越来越多。后来王爽开设微博，不定时在微博上更新，很多人会慕名而来，找他定制皮具。比起被夸东西做的好看，自己做的东西能被使用，会让王爽更有成就感。有次他发现一个著名画家背着自己做的皮画桶，开心了很久，借用罗永浩的话——来自一个工匠的骄傲和喜悦。

王爽的工作室本身并不主动开放，路线没有引导，门头上也没有明显的标志。门口摆着辆自行车，门铃就用自行车的车铃代替，院子内外摆满四处搜集来的花花草草，有鲜花也有干花，无意间路过的人会以为这家店是卖花的。

客人如果看上他做的皮具，有的会直接买走，有的会请教他怎么做，有的则会在工作室里喝茶，聊上一下午。工作室里的茶桌板是晋江淘来的一大块木板，不是什么名贵的种，用了很多年，也磨下斑驳的痕迹。很多人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虽然现在看来，“很多是无效社交，但是和别人思想碰撞，会给王爽带来更多设计灵感”。

越来越多圈子内外的人来到王爽的工作室，他开始皮具制作的教学授课，大家会叫他爽哥，或是爽老师。一次课程需要两百元左右的学费，连材料带教学，每个月能有几万元的收入。如果用的原料比较高级，收的费用会更高，加上每个月的市集收入，这种自由的状态，是他想要的生活。

王爽的模式在现在看来并不稀奇，但当时很受欢迎，引来很多媒体的采访。有次一位北京的父亲带着女儿来到厦门，想给女儿一点不一样的体验，一连待了十多天，小女孩儿很开心。

现在王爽做一个包，连设计带打版制作，可能只要两三天，早些年还需要小半个月，“做大包比做小包轻松”，大包容错比较高，小钱包精细，稍差上零点几毫米，“整体感觉就会差很多”，可能不是科班出身，所以对自己做工上的打磨，王爽会格外考究。

来找他定制的人也不敢催促，客户和王爽沟通过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只能等着，“怕催了做不好，来都来了”。如果客户和自己理念不合，王爽甚至会拒绝定制，有钱也不挣，这也是他一直存不下钱的原因。

裁剪，更牢固的双针缝线，打磨，染色……每个步骤一丝不苟，包身上会频繁受力的点，王爽会多缝两次线去加固结构。像这样的细节还有很多，很多时候罗梅梅都觉得没有问题，王爽会因为一处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瑕疵就放弃这个成品，罗梅梅说，“那个根本不是瑕疵，就是一处自然纹理”，像这样的“废品”，王爽每次搬家都会带着，“已经屯了好几万”。

用罗梅梅的话说，王爽的审美和品味是极好的，“他对我的影响比较大，无论是做事还是审美”。而罗梅梅对王爽的影响则多是责任上的，两人组成家庭，王爽身上多了份责任，生了孩子之后，他的职业之路面临第二次转折。

叙事新章

2018年，王爽第一次来到杭州，正值杭州的雨季，没多久又回了厦门，理由是“雨太多，不适应”，细想来这个理由很“王爽”——如果为了将就，当初他也不会辞掉工作，做并不赚钱的工作室。

王爽之所以想离开厦门，也有他逐渐将生意转到线上的原因，想离“电商之都”更近。店铺里现在卖得最好的植鞣皮盘子，是王爽偶然看到罗梅梅洗菜的盘子，顺手仿着器型做的一款产品，没想到挂到朋友圈之后，有很多人喜欢，“一部分放在玄关当做收纳盘，更多则是文玩圈用来放置珠串”，有的会压上Logo，有的会压上树叶的图案——他尤其喜欢用随处捡来的半干的梧桐叶，纹理明显。

王爽做线上店的路子，和自己做线下的方式一样，几乎不做宣传，朋友圈是他的测款工具，然后引导至淘宝成交。

工作室只有夫妻两人，罗梅梅会帮着王爽做一些打磨的工作，因为是全手工，所以产能有限，店铺里的SKU并不多。个别不适合批量制作的产品，王爽就会挂在朋友圈售卖，“现在已经不能接受定制”，定制的单价虽然高，但是往往从设计到制作，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和精力，挣钱的效率太低，他也不再做那些“自己觉得好看，但卖不出去”的奇形怪状的摆件，作品归作品，生意归生意。

皮盘子主打的小众文玩圈，因为皮盘子耐用，“几乎很少复购”。另一款卖得很好的植鞣皮灯罩，很多民宿老板都是通过淘宝店铺找上门定制，“只有新开的民宿才会买”，这两年因为疫情的原因，“新开的民宿少”，卖的还不如皮盘子多。

再加上每年都太过平稳，卖来卖去的几件产品，也有些枯燥。王爽需要用新的产品适配更多的客户。

去年王爽正式来到杭州，为孩子找学校，为工作室找地址。听完小二湘南组织的手艺人培训课，“才知道自己的等级离成熟还差得很远”。一直以来，王爽只是埋头做东西，单靠着手艺一年挣几十万。一个连自己店铺层级都不知道的店主，却能上榜家居必买榜，“已经是奇迹”。

最近王爽开始开发新品，捡起很久没做的包，准备在杭州重开工作室，他拿出自己用了很久的小卡包，外皮包着蜡壳，面上嵌着银加绿松的装饰，这点装饰，点到为止，他不苛求特别，只求用着舒服，这也很“王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