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冻胚胎是儿童？！美国地方法院依据圣经这样裁决

生儿育女从不是一个简单的决定，对于有些人而言，即便下定决心要孩子，过程也充满了艰辛。辅助生殖技术的出现让很多自然受孕失败的夫妻圆了做父母的梦想，这类技术的先驱者——罗伯特·爱德华兹（Robert G. Edwards），也荣获了2010年的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辅助生殖技术的先驱者罗伯特·爱德华兹丨nobelprize.org

然而，2024年2月16日，美国亚拉巴马州最高法院对一项案件的裁决，让整个州内辅助生殖技术的提供者和参与者如临大敌，也在美国国内引发了诸多争议。

冷冻胚胎＝儿童？

这项诉讼的缘起其实和辅助生殖这一技术本身并无太大关联。2020年12月，一名擅自闯入生育门诊的患者将几个胚胎从低温储藏室中取出，极低的保存温度很快给了“偷盗者”的手一个教训，同时装有胚胎的玻璃器皿也摔碎在地板上。这些胚胎因此失去了发育成胎儿的可能。

随后，被波及的胚胎所有者依据《未成年人过失死亡保护法》，向法院提起了控告生育门诊的、未成年人过失死亡相关的诉讼。这项诉讼在初级法院被驳回，理由是受精卵并不符合儿童的定义。

然而在后续的上诉中，亚拉巴马州最高法院判决胚胎所有者胜诉。该法院认为，人工授精诞生的胚胎和儿童相比并没有本质区别。其首席大法官更是引（圣）经据典，直言：“即使在出生之前，所有人类都具有上帝的形象，生命不能被摧毁，否则上帝的荣耀就要被抹杀。”

亚拉巴马州最高法院判决：冷冻胚胎是“儿童”丨NPR

此判决一出全美哗然。“受精卵算不算人”“生命从何时正式开始”……这类本就饱受争议的医学伦理学问题，再次因为偶然的个案引发激烈讨论。

有辅助生殖技术

并不意味着一定能顺利娩出胎儿

在讨论对错是非、下结论前，我们不妨先简单了解一下人胚胎发育的各个阶段，以及辅助生殖技术的用武之地。

从受精卵形成到胎儿娩出历时约266天，整个过程可以分为胚前期、胚期和胎期。从胚前期到胚期，受精卵会发育为初具人形的胎儿。胚胎的外形特征和长度也随着周数的增加不断变化。

胚胎的外形特征和长度也随着周数的增加不断变化丨《组织学与胚胎学》（人民卫生出版社第9版教材）

正常情况下，精子和卵子在输卵管相遇，结合后开始进行细胞分裂并启动胚胎发育进程，并逐步迁移至子宫着床。但在某些情况下，输卵管或精子、卵子等的结构或功能存在异常，导致这一过程无法顺利完成，这也是不少夫妻自然生育困难的原因。

受精卵发育过程丨原图：《默沙东诊疗手册》

当自然生育难以顺利完成时，就到了辅助生殖技术发挥作用的时刻。在实际应用中，辅助生殖技术主要分为人工授精、体外受精-胚胎移植，以及各种衍生技术。

通常情况下，体外受精技术的流程包括利用激素促进排卵、收集卵子和精子、精卵混合孵育或在卵细胞质内注射精子等。受精成功、质量合格的受精卵可以移植到子宫内进一步发育。在此案例中，便是体外受精后的胚胎在应用前的保存过程中遭到了破坏。

但如同人类暂时无法解决的N个医学问题一样，即便有了辅助生殖技术的加持，也依然不乏怀孕失败的案例，成功怀孕也并不意味着能顺利娩出胎儿。数据显示，2021年美国112088位经辅助生殖技术怀孕的个体，成功分娩的只有91906例，流产率大概是18%。

2021年，美国112088位经辅助生殖技术怀孕的个体，成功分娩的只有91906例丨CDC

出于胚胎移植成功率的考量，辅助生殖科室的医生一般都会准备多个胚胎择优移植。患者也可能需要接受多轮的胚胎移植，直至怀孕成功。

当植入成功并且顺利诞下宝宝，或是放弃移植后，那些“备胎”受精卵的去处就成了需要提供者和医生决定的问题。

通常情况下，这些多余的受精卵可以选择冷冻保存起来留待未来使用、捐给有需要的人、捐给研究机构或者直接销毁。

原本规范的流程

因这一判决面临挑战

亚拉巴马州最高法院这一判决公布时，美国的反堕胎群体表态称支持判决。白宫发言人则把这一事件归咎于先前“罗诉韦德案”的判决影响，并批评了共和党官员阻碍女性获得生育相关的服务。

凡事无绝对，任何人都无法保证胚胎移植100%的成功率。一旦失败，医生是否有被起诉过失杀人的可能性？“好端端的胚胎送进去，怎么就没了呢？”这口大黑锅投下的阴影难免在从业者心头盘旋。

根据新闻报道，目前亚拉巴马州已有医院暂停了旗下生育门诊的体外受精项目；医疗机构也开始检查流程的合法性，更有患者开始咨询冷冻胚胎能否转移到外地。

辅助生殖技术本来就是一项花费不低且耗时耗力的技术。在此类判决的影响下，医疗机构出于自保暂停技术的开展，或者为了减少额外胚胎而减少前期准备的胚胎数量，都会使这项技术的治疗效果大打折扣。有需求的人只能去往其他州甚至国家，获取医疗资源的难度和花费增加，为此承受代价的是有生育需求的无辜群众。而且假如这一判决最终生效，该州额外的“冷冻生命”该如何处理，也变得复杂起来。

截至目前，关于这一事件的争论还在继续。在这个时代，无论多么荒谬的观念在网上都能找到同好，人们不但发表自己的意见，而且发表自己版本的“事实”，对与错的争辩有时显得如此无力。

但正如奥尔德斯·赫胥黎所说，事实不会因为被忽视，就不复存在。相关报道下方，评论区的一条高赞留言说出了许多人的心声：

相关报道下方评论区的一条高赞留言丨arstechnica.com

“当规则制定者不懂科学也不懂生物时，最终就会做出疯狂的决定。他们不在乎事物的运作方式，也不关心自己有误导性的观点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宗教人士有权拥有自己的意见，但当他们的意见和现实相冲突时，现实理应胜出。”

参考资料

1.https://www.nobelprize.org/prizes/medicine/2010/summary/

2.https://arstechnica.com/science/2024/02/frozen-embryos-are-children-according-to-alabamas-supreme-court/

3.https://www.npr.org/2024/02/20/1232815486/alabama-supreme-court-frozen-embryos

4.《组织学与胚胎学》，人民卫生出版社，第9版

5.https://www.msdmanuals.com/home/women-s-health-issues/normal-pregnancy/stages-of-development-of-the-fetus

6.http://www.nhc.gov.cn/fys/s6546/201302/0ddf1e86bc5a41908f1e6b4d6c4b5dd0.shtml

7.https://edition.cnn.com/2024/02/20/us/alabama-embryo-law-ruling-supreme-court/index.html

8.https://nccd.cdc.gov/drh_art/rdPage.aspx?rdReport=DRH_ART.ClinicInfo&rdRequestForward=True&ClinicId=9999&ShowNational=1

作者：查明明

编辑：黎小球、游识猷

封面图：图虫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