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麦郎的悲剧，是公众审丑的照妖镜

文/林二娜

如果不是今天的热搜，很多人早已经忘了庞麦郎这个名字和他那首魔性的网络歌曲《我的滑板鞋》。

他的那首被自己定义为“民谣、朋克、电子、舞曲”的歌曲“一步一步似爪牙，是魔鬼的步伐”曾风靡2014年的初冬，当时这个来自陕西汉中市某镇某村连普通话也说不太好的青年，给自己起了一个叫约瑟翰·庞麦郎（Joseeh Punmanlon）的艺名，正儿八经地火爆了一阵子。

但庞麦郎的走红就像那年冬天的一阵寒风，刮过也就刮过了，再被大多数的公众关注，竟然是7年后的今天，“歌手庞麦郎被强制送精神病院，经纪人证实他患有精神分裂症”这样的悲剧性新闻。

当年庞麦郎走红的时候，对外声称自己有贵族血统，这种种奇怪的言行被看客视为他的标签，却没有意识到这其实是精神方面的疾病。人们依然蜂拥而至，大街小巷都是“摩擦 摩擦，魔鬼的步伐”，让这个草根歌手一度以为自己真成了巨星。

2014年11月约瑟翰·庞麦郎《我的滑板鞋》的MV正式发布，虽然他连一个简单的八拍都是在舞蹈老师教了二十遍的情况之下，依然跳不好。但MV拍出来之后，庞麦郎依然觉得自己帅爆了。但他显然不知道，这种“帅”不是主流世界里的常规审美，而是在特定时间段里，公众审丑的一种变异， 注定生命力不会长久。

在庞麦郎的身前身后，通过审丑文化走红的不乏其人，从早年间的芙蓉姐姐、凤姐，到如今在网络平台有着600多万粉丝的“迷人的郭老师”，这些游离于虚妄狂傲和疯言疯语之间的素人，吸引了大批网友的追捧，掀起了一场又一场的网络狂欢。

人们把这些异类红人，看成是自己的减压器，通过对他们的围观、嘲笑甚至谩骂，来舒缓自己在现实世界里的焦躁、压力和不满，久而久之竟把讨厌的情感演变成了喜欢。

庞麦郎们往往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长期处于现实社会的高压之下，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被主流社会所忽视和抛弃，但不甘寂寞的他们，偶然间通过非常规的方式引起公众的关注，让他们一度以为自己成为社会的主流，失去了正常判断事物的标准。

有人说，庞麦郎从大红到不红，自己忍受不了这种心理落差。但细究起来，其实他的走红注定只是公众审丑文化的一场有时效性的狂欢，无论是他自己还是身边的工作伙伴，在思维正常的前提之下，都不应该相信这样的火爆能持久。

网友们没当真，只有他自己当真了，所以所谓的落差也是对自我认知的不清醒。

算起来我们最早接触到的审丑是在周星驰的系列电影里，酱爆，如花，八两金，龅牙珍，她们颠覆了大众视野里固有的电影角色，用夸张的妆容和浮夸的表演成为银幕上的亮点，给观众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并得到了大家的喜欢。从影视作品里衍生到现实网络世界中，这种土味文化逐渐发蔓延开来。

从畸形自恋的芙蓉姐姐、凤姐到五音不全的庞麦郎，及至现在开创了“郭言郭语”的郭老师，这些在社会标准体系里属于非正常的素人，究竟靠什么成了红人？“土味审丑”、“猎奇”、“追求简单粗暴的刺激”这些名词或许能解释看客们的心理。

猎奇心理是指公众对于一些独特和异样的人物、事件或信息，抱有一种想要一探究竟的欲望，而这样的欲望就催生了土味文化和审丑世界的存在。审丑也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欣赏丑，而是将“扮丑”作为一种噱头以吸引大众的关注。

审丑如今越来越成为一种营销手段，因为有流量有红利，有人故意丑化自我来博取大众眼球，当审丑有了商业价值和娱乐市场，幕后团队甚至来专门策划包装，这样的文化已经彻底变了味儿。这样的走红，是对正向努力拼搏的人的亵渎。

网络看客们热衷于围观低俗、丑陋、装疯卖傻，在网络文化中寻找着别样的乐趣。而那些想要成名走红的人，则迎合这样人的心理，上演着一场场真真假假的闹剧。“编戏的人是骗子，演戏的人是疯子，看戏的人是傻子。”有时候，分不清是台上唱戏的真傻，还是他们装傻骗了台下的看客。

和审丑文化异曲同工的是影视圈的“烂片文化”，陈道明曾在接受采访时说出过这样的言论：“我越看烂片就越要看下去，心里永远在想，非常仇恨地想——我看你到底能烂成什么样？看完以后有一种被虐的快感。”

或许陈道明“被虐的快感”，在某种程度上和现在的网友们看郭老师以她独特的腔调说出“你是无中生有，你是暗度陈仓，你在凭空想象，你在凭空捏造，你在胡言乱语，你在无可救药，你是逝者安息，你是一路走好”一样的“疗效”。

但不可否认的是，如今走进了精神病院的庞麦郎并不是个人的悲剧和闹剧。网络时代的蓬勃，越来越多的怪咖层出不穷，这种审丑文化也一直在每一个时代存在着并活跃着。如果网络看客们的从众心理和猎奇心理不能得到很好的引导和梳理，“丑红”现象还会一直存在，成为部分人纾解压力和发泄情绪的一个管道。

当年“面筋哥”在参加《中国梦之声》选秀的时候，被评委韩红当场直言“滚出去”。虽然用词不雅，但足能看出主流世界对畸形审美的不接受。庞麦郎和面筋哥这样的网络歌手是猎奇心理的观众捧红的，但他们的没落却无人问津。五分钟热血带来的知名度，承载不了昙花一现的结局。打着梦想旗号营造的光鲜，最后还得自己收拾残局。

当无聊成了现代人的时代病，那审丑游戏里的宣泄和自我肯定就成了打发时间的药剂。只是一个道理不会变，那就是这样的土味红人注定不会长久，因为审丑和喜新厌旧密不可分，始终会有比你更怪比你更疯的人出现，后浪推着前浪排解虚幻的肥皂泡。

总之，靠怪、丑、疯、傻博眼球，或许看客疯一时，但自己没准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