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籍诗人洛夫:乡愁把我撞成了严重内伤
2018年03月25日 21:40
来源:潇湘晨报
原标题:衡阳人洛夫:“乡愁把我撞成了严重内伤”2018年3月19日,90岁的湘籍诗人洛夫在台北辞世。说起洛夫,很多人第一时间就会想到他写给他夫人的《因为风的缘故》,或是从标题上
原标题:衡阳人洛夫:“乡愁把我撞成了严重内伤”
2009年11月8日,洛夫在上海。图/CFP
2018年3月19日,90岁的湘籍诗人洛夫在台北辞世。说起洛夫,很多人第一时间就会想到他写给他夫人的《因为风的缘故》,或是从标题上看更深情的《我在水中等你》,抑或比较含蓄的《众荷喧哗》。这些不是洛夫的全部。
曾亲历抗日战争的洛夫在诗歌评论家吴思敬眼中是“非常重要的大师级诗人”。
著名诗歌学者、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谢冕指出:“洛夫是中国诗歌史绕不过去的一个名字,中国诗歌史因为有了洛夫的加入而感到骄傲和充满光彩。”
洛夫的光彩,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的痛,他的乡愁。 撰文/本报记者 刘建勇
写《湖南大雪》,本来写50行写了将近130行
1988年1月16日晚,大雪,又停电,但李元洛就着雪光,踩着雪,到了湖南省文联的办公室。他在黑暗中摸出一支蜡烛,点亮了。点亮后,他发现这支蜡烛是红的。在烛光中坐下后不久,办公室的电话如期响了——电话是从香港打过来的,打电话的,是他还未谋过面的诗人洛夫。
“湖南现在怎么样啊?”洛夫在电话那头问。
“在下雪啊。”“大不大?”“很大。”
“我离开家乡这么多年就没看到过雪了。我要送首诗给你。”
两个月后,香港的一个朋友把洛夫要送给他的诗《湖南大雪——赠长沙诗人李元洛》的手稿寄到了长沙,诗稿后附了一封信,信上这么写道:我本来写50行,一发不可收,写了将近130行……
这首让李元洛觉得“很光荣”的137行的长诗,当年的8月16日,他在新加坡歌德大学背诵了出来。当时,洛夫正好坐在广州开往他离开39年的家乡衡阳的火车上。137行的长诗,李元洛一口气背诵完后,遥问:“在隆隆的车轮声中,洛夫兄,你听到了我朗诵你作品的声音了吗?”即使洛夫是千里耳,也可能会未听到李元洛的背诵,归乡途中的他正“忐忑情怯而略带激动”着。
1979年3月中旬,洛夫应邀去香港访问。在香港中文大学教书的余光中开车载他去参观落马洲的界河,他在小山头上用望远镜看深圳。完了,他在他著名的《边界望乡》中写道:“望远镜中扩大数十倍的乡愁/乱如风中的散发/当距离调整到令人心跳的程度/一座远山迎面飞来/把我撞成了/严重的内伤”。
两年半前即被望远镜中的乡愁撞成严重内伤,洛夫这离家越来越近时的心情可想而知。1988年1月17日上午8时40分,洛夫到达了湘江东岸“外形苍老而风神依旧”的衡阳火车站。39年前,正是从这个车站开出的列车把他带离了家乡。这个让他感到“陌生而亲切的新环境”,他还来不及细细打量,便被迎接他的一干亲友簇拥着“挤出了车站”。
离乡时他只是想去外面闯一闯,行囊里带着艾青和冯至的诗集
洛夫是1949年7月离开大陆去的台湾。1949年5月,当时国民政府的陆军训练司令部在衡阳招考青年学生,声称成绩优良者可保送陆军军官学校继续深造。包括他在内的200名衡阳中学生入选,他们舟车辗转来到台湾屏东,才发现被骗,被编入伞兵连。
“那个时候,有一批年轻人想去外面闯一闯,我也是抱着一种闯天下的念头离开父母和大陆的。另外,我从小读冰心的《寄小读者》,冰心的父亲是海军舰长,她就随父亲在外面游荡,这种生活激起了我的好奇和到外面闯天下的念头。”多年后,洛夫接受采访时回忆。
那时洛夫21岁,是个喜欢诗的文学青年。对当时时局没有清楚认识的洛夫并不知道他这一去就是39年不回。临行前,他甚至都没和家里说一声。他的行囊除了军毯及他自己的作品剪贴外,就只艾青和冯至的诗集各一本。
洛夫是1943年、他初中二年级时喜欢上诗歌的,那时他15岁,衡阳还没有迎来后来举世瞩目的会战,刚建市一年的衡阳暂时还是战时的后方,不少文化名人南迁时都曾经过,城内的报社也有数家。此时,洛夫已随做生意且信奉基督的父母从衡阳县相公堡燕子山(现衡南县茶市区相市乡艳山村上升组)迁居在衡阳大西门痘姆街了。正是“小白马般的年龄”的他“热情而多感,情感的变化有点诡异,想爱却又不懂爱,也不敢爱”。这个时候,他读到了他生平接触到的第一首新诗,冰心的《相思》。
“躲开相思,/披上裘儿,/走出灯明人静的屋子。/小径里明月相窥,/枯枝——/在雪地上,/又纵横地写满了相思”。冰心1925年写的这首只有7行的小诗,让乡下来的这个少年从此喜欢上了诗,并在日后,白发皓首时写下3000行的长篇巨制《漂木》。
“而我只是历史中流浪了许久的那滴泪”
对远方的向往或者说好奇以及对家乡无尽的思念一直“折磨”着洛夫,他早年诗作《石室之死亡》中的句子有如谶语:而我只是历史中流浪了许久的那滴泪/老找不到一副脸来安置。
1988年8月22日,洛夫回到他的出生地,让他颇有些伤感的是,彼时的故居,因后山的茂密松林和屋前数株老枫,俱已砍伐殆尽而“几不相识”。他稍感安慰的,是他父亲1941年建的老屋仍在,虽然已经残破不堪,且里面住了一群陌生人。
洛夫称他1949年的离开衡阳为“第一次流放”。他的诸多浸透了乡愁的诗便是写在他第一次流放后。
1980年11月16日,流放了21年后的他终于辗转获得家乡亲人的消息,知道了76岁高龄的母亲尚在,知道了他离家出走后,母亲想念他把眼泪都哭干了。这一天,他在《家书》一诗中,百感交集地写道:“洞庭湖的鲫鱼正肥时/据说你们仍是素食主义者/难怪信里的字/都一一瘦成了长仿宋/据说四弟仍羁旅山东/仍排队买一棵降霜后的白菜/据说大哥的旧棉袍用冰制成/冬至以前就开始以火去烤/化水的过程是多么长啊/其余的日子/都花在拧干上/而妈妈那帧含泪的照片/拧了三十年/仍是湿的”。
“比你们在家乡的人更热爱家乡的,是我们游子。”洛夫曾对2004年后每次回乡都有陪伴他的湖南省湖湘文化研究会副会长、衡阳作家甘建华说。
甘建华是2004年10月15日,见到他“心仪已久的”洛夫的,“他高大魁梧,腰板笔挺,满头银发,精神矍铄,和善的面庞上总是浮现着浅浅的微笑,但又给人以若有所思的感觉”。
甘建华印象中,洛夫很能吃,饭量很大,且钟情于美食,尤其是家乡的美食。甘建华怀疑洛夫甚至有通过美食“治疗病情”的能力。甘建华记得2010年,洛夫回国时在深圳摔了一跤,且感冒了,回到衡阳,甘建华带他去某个山庄吃饭,他觉得那个地方的菜好吃,连着去吃了几次后,他的感冒好了,他认为是那个山庄的美食治愈了他的感冒的,他对甘建华说:“我吃了后,肠胃很舒服,心情很舒畅,感冒自然就好了。”
美食或许在某种程度上能够缓解洛夫的乡愁,但也只能是缓解,不能治愈。甘建华曾经给洛夫买过衡阳的火焙鱼。洛夫对甘建华说他每一顿舍不得吃得太多,“吃完了就没了,想多吃几顿”。
2018年3月21日上午,洛夫去世的第三天,甘建华在去洛夫老家衡南相市乡艳山村的路上不时回忆洛夫回乡时的一些细节。“他走着走着,有时会停下来,蹲下抓一把土,捏在手里,捏紧了又松开;有时拔一根狗尾草放进嘴里嚼一下;他喜欢背着手走,有时候看到他望着远方,不知道他神思游到了什么地方……”(感谢甘建华对本文采访的帮助)
本报记者刘建勇
[责任编辑:张桂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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