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好像约等于令人费解的物种……

有个场景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是一周前，我们一家要回国的那天早上。定了9点半的车去机场，9点钟左右，我们终于把所有行李打包完毕，就差合上最大的一个箱子。

这只箱子摊在酒店公寓厨房的地面上，小陈很想把一包新加坡买的大米塞进去，我正劝他，算了吧，回国有的是大米。

说时迟那时快，吃好早饭的儿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就那么自然地，像一只猪跳进泥坑一样，准确地踩上了那只没合上的行李箱。

我和小陈同时哎了一声，你好不容易收拾了一早上，打包好所有细软，然后一只大象腿踩进来了，你说你是啥心情？我的心情首先是庆幸：还好，不是我的行李箱。

小陈的心情，他完整地用话语表达了出来：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啦？

孩子像猪一样跳进泥坑，又灵活地跳出了泥坑，他好像觉得他的调皮捣蛋很有意思，还给我们做了个鬼脸，才匆匆忙忙跑掉。

我从这件事上，又一次深刻领悟到，男孩的破坏力，可真强啊。

他做这种事情，就像血液中涌出的原始冲动一样，好像他踩的不是行李箱，而是新大陆的第一块礁石。

类似的事情，一天不知道要发生多少次，在刚开始的时候还觉得有点可爱，到后来忍不住气血上涌，想要大骂出声。

在他踩行李箱这天，我萌发了一点好奇心，忍不住想要凑近看看，这哥们到底怎么想的怎么做的。回去的航班上，有一段特意跟艾文和妹妹一起坐。艾文靠窗，妹妹居中，我靠走道。每次妹妹哇哇大哭，几乎都是坐在窗边的艾文，拍了她一下。

小的边哭边吼：妈妈，哥哥打我了。

她说这种话特别流利，不放过每一次打小报告的机会。我记录着次数，看看艾文到底能惹她多少次。第五次之后，因为没有笔不能划正号，实在记不清了。每一次跟他说，不要惹你妹。过不了多久，他还是会伸出手，故意动一动妹妹，好像看妹妹大哭，是他人生的乐趣之一。

我问他：为什么呢？他又是那副傻乐的表情，跟早上踩行李箱一模一样，说了两个字：好玩。

把别人弄哭，怎么能叫好玩呢？这事我想不通，但对男孩来说，仿佛天性一般，他控制不住，就想惹一惹。

好不容易过海关拿行李，终于旅途接近终点了。我们拿了一辆行李车，把三个行李箱和背包手提包全都装上车，妹妹乖乖坐在自己的推车里，一转眼的工夫，艾文爬上那辆行李车，像山顶的猴子一样蹲坐着。

我和小陈又是唉的一声，唉，你说你为啥要上去？小陈在旁边说：塌了怎么办？

这回他吐露实情说：我就想看看到底多重能塌。

对男孩来说，你警告他一件事，只是给他多次试探的机会。再三告诉他，妹妹的推车不能坐，这就是个简易推车，没法承重。但只要一有机会，他就坐在那辆婴儿推车上，恐怕也是抱着同样的目的，他想看看到底能不能坏。

即便你知道，孩子的好奇心如此宝贵，不该随意践踏。

还是常常忍不住会想，这孩子也太费大人了吧。



回来后跟平常一样，又回到了每天催促艾文刷牙洗澡睡觉起床的生活。

有一天晚上，一催再催，小孩都没去洗澡。某一刻我忽然想到，等他长大了，自己一个人生活，会不会变成不刷牙不洗澡的野人啊？

互联网上，我经常看到中外女网友，吐槽自己男朋友或者老公不爱洗澡。有人专门做了个实验，在淋浴间每个瓶瓶罐罐下面做标记，看男朋友洗澡的时候会不会用。答案就是，他只是用水过一过。

我想到了我儿子的未来，未来会有一个女人，愁眉苦脸地想，为什么这个男人他就是不会主动去洗澡？哪个女人会这么倒霉？

哦，等一等，他根本交不到女朋友。

跟一个女朋友聊起这件事，说男孩真的令人费解。女朋友斩钉截铁说，对啊，所以男人真的要好好管教。

这句话说得好像又给我上了一道枷锁，我想着接下来至少还有好几年，会像老妈子一样，跟在他屁股后面，操心着他能不能搞好个人卫生。一旦放任自流，可能又是那副脸也不洗，牙也不刷，头发也不愿意剪的模样。

儿子只有在巴厘岛的时候，看起来挺正常的。他每天下海游泳，凑近的时候，头上不是汗臭味，是一股海水味，还行，不臭。

他在海边摸来摸去，搞得乱七八糟，但来于自然又还归自然。



回来后，艾文一个人在厨房切芒果，小陈凑上去一看，好家伙，切一个芒果整个厨房都是芒果汁。当爸爸的忿忿不平，说：你吃个水果为什么弄成这样？

小孩说，想把芒果核拿出去去种。

虽然你告诉他，不会种出芒果的。他还是想试一试，万一呢？

周末一家人到饭店吃饭，上了两个菜，艾文就不见了。隔了很久，他回来了，偷偷地摊开掌心，给我看了下，里面是一只小壁虎。

我告诉他：放了吧，壁虎是国家保护动物，抓了犯法。

艾文点点头：我知道，我就是跟它玩一下。

他问饭店服务员，讨了一只打包盒，把小壁虎放在里面，还放上两根小树枝。这是他最喜欢玩的游戏，他痴迷于给捉回来的虫子壁虎布置一个家。

玩好了，壁虎放了，他又把这只打包盒拿给我，“妈妈，打包点蛋糕吧。”

我很震惊，但是也说不出什么话。对他来说，人和壁虎根本没啥区别。

当我的朋友们，面对家里的好大儿，开始讨论着将来小孩结婚怎么样，要不要帮忙带小孩时，我真的从未想过参与这种话题。

通过跟儿子的相处，最大的感触就是，他单身挺好的。

别了吧，干嘛要跟令人费解的物种一块生活呢？

在饲养儿子的过程中，甚至还忍不住对婆婆产生了一丝敬意，她是怎么培养的，培养出一个这么爱洗澡爱洗衣服的儿子？

小陈眨眨眼睛说，那是因为你儿子还没体会到洗澡带来的放松和乐趣。

会吗？我不禁质疑起来，或许能体会到的只有少部分男人吧。

努力管教着儿子，但还是不敢保证，将来他会变成一个干净整洁，彬彬有礼的男人。

只要一想到晚上还要给他剪掉脏兮兮的手指甲，我忍不住掐掉了那点幻想。

作者｜毛利  分享生活，解答情感、家庭困惑，和有趣的人们对话，有机会一起午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