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你去看凯瑟琳·安·波特的黑暗寓言世界

旧秩序

旅程

这两个老太太之间的友谊开始于稚龄时期，建立在连她们自己也觉得几近神话般的事件之上。索菲娅·简小姐当时是个娇气的、被惯坏了的五岁小姑娘，一头浓密的黑色卷发，每天都要用一根烫发棒卷一卷，那天她穿着上等细麻布做的皱褶细密的宽松长裤和紧身马甲，跑着去迎接出门买马和黑人后回家的爸爸。她坐在他胳膊上，搂着他的脖子，看着四轮运货马车鱼贯地经过他们，去到谷仓和黑人住处。在第一辆马车的底板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黑人，俩人之间拥着个衣不蔽体、骨瘦如柴的黑孩子，长着圆圆的毛糙糙的脑袋和专注的、亮亮的猴子眼睛。这个小黑娃有个大肚子，胳膊从手腕到肩膀像根棍子。她细细的、干瘪的皮革般的黑手指紧紧地抓住父母，一只手抓住一个。

“我要那个小猴子，”索菲娅·简偎依在爸爸的面颊旁指着说，“我要和她一起玩。”

在每一辆马车后面都有两匹牵着的马，但是在第二辆马车上有一匹粗毛小矮种马，有着结实的圆桶般的身体，浓密的鬃毛耷拉在眼睛前面，长长的尾巴像把刷子。它站在没膝深的干草里，被牢牢地拴在带护垫的隔栏里，有个黑人抓着马笼头。“你看见那个了吗？”爸爸问她，“那是给你的。你早该学骑马了。”

索菲娅·简高兴得几乎从他的胳膊上跳了下来。第二天她几乎不认识她的小马和猴子了：一个修剪了鬃毛，光洁漂亮；另一个干干净净，穿着新的蓝色棉布衣服。一时间她也拿不定主意自己更喜欢哪一个，南妮还是费德勒。但是费德勒不经久，一年后她骑着就嫌矮了，看着它被转给了一个弟弟，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但是她不许人家再叫它费德勒。她把这个名字留给了一连串的骑用马。她给第一匹马取名费德勒，是为了纪念费德勒·盖伊，一个为舞会和聚会伴乐的老黑人。只有一个南妮，她比索菲娅·简熬得更久。在她们共同的生活中，与其说是她们相互喜爱，不如说是无法想象没有了对方如何继续过下去的问题，就这么简单。

南妮清楚地记得，在一座宏伟的建筑物前面的一块挺大的热闹的地方，有个不高的平台，她在这个平台上。这是她平生看到的第一个城镇。她的父母和她在一起，周围拥挤着很多人。还有另外几小群偎依在一起的黑人，不时有白人男子把他们推来搡去。以前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些脸，后来也只见过其中的一个。她记得那想必是个夏天，因为她穿着棉布直筒连衣裙，并没有冷得发抖。还有，在他们站到平台上去之前，有人（可能是她妈妈）打了她的屁股，提醒她不要动。她的父母是干地里活的，从来没有在白人的房子里住过。一位个子很高、长着窄长脸、高鼻子弯鼻梁的先生，穿一件大领子蓝外衣和极长的浅色裤子（南妮闭上眼睛，依然可以清楚地看见他那天的样子），突然走到他们近前，这时响起了一片喧闹声。站在他们旁边树墩上的红脸汉子又是高声叫又是低声吼，摆动着手臂，指着南妮的父母。高个子先生不看平台上的黑人，时不时地举起一根手指。突然叫喊声停了下来，高个子先生走过来，对南妮的父母说，“好了，艾普！好了，斯蒂尼！吉姆逊先生一会儿来领你们。”他用戴着厚手套的食指捅了捅南妮的肚子。“快成十足的乌鸦美食了，”他对拍卖师说，“买了她你得给我点赠品。”

“我同意，现在确实是个没什么用的物件，先生，”拍卖师说道，“但是长大就好了。至于这两个搭档嘛，我发誓你找不到更好的了。”

“我瞧上他们好几年了。”高个子先生说着走开了，打着手势，走向坐在运货马车辕杆上的一个胖子，一面大口啐着烟草唾液。胖子站起身来，向南妮和她父母走过去。

南妮卖了二十美元：你可以说是送的礼，几乎不是卖掉的。她得知买一个真正上等的奴隶有时候要花一千美元以上。她活到听见奴隶们吹嘘自己的身价的时候。她一直不知道在拍卖台上自己卖的钱是多么少，直到她的母亲以此嘲弄她时才明白。这是南妮永远住进主人的大宅子，而她的父母仍然是干农活的黑奴以后的事。他们在那儿生活、干活，一直到死。彻底的驱虫治疗治好了南妮的大肚子，充足的食物和一种和蔼的仁慈——也许不像对待小狗那样纵容——使她茁壮成长；她觉得自己太幸运了。

新书速递

普利策奖&美国国家图书奖

双料获奖作品 首次完整译介

骚动的灵魂 游荡的精神

以文学引领一场传统与现代的博弈

书 名

《凯瑟琳·安·波特中短篇小说全集》

原 名

《The Collected Stories of Katherine Anne Porter》

作 者

〔美〕凯瑟琳·安·波特

译 者

王家湘，鹿金，李文俊等译

出版日期

2022年6月

内容简介

他问我：“你为什么这么不安分？为什么你不能和我们一起呆在这里？"

我对他说："我想去看看这个世界。我想了解这个世界。”

作为美国20世纪南方文学代表人物之一，波特被誉为“第一流的艺术家”“作家中的作家”。她曾先后两次获得古根海姆奖，1962年获欧·亨利纪念奖，1967年获全国文学艺术协会金质奖章。

本书出版于1965年，收录了波特一生中创作的全部26个中短篇小说，是这位出色的文学家及文体学家的文学成就集大成，1966年更是为她赢得了普利策奖和美国国家图书奖。

波特终其一生都在践行着维多利亚时代的价值观与现代主义的反抗。她为传统所规训，又不断试图背离传统，身体力行地践行着一场传统与现代的博弈。她的写作素材大都来源于生活，为爱出走，叛逆，奔赴墨西哥参加革命……她以文字为武器，打破了传统施加在女性身上的迷雾与枷锁，展现对人类命运及历史的悲剧式的洞察，其作品跨越了种族、阶级、性别、文化、地域等界限。

以这些小说的情节及风格而论，可分为两类：第一类往往脱胎于作者的自身经历，如《马戏》《坟》《老人》《灰色马，灰色的骑手》《偷窃》《庄园》等。小说所共有的主人公米兰达（有时干脆用第一人称“我”）的出身和背景与作者惊人地相似：一个犟脾气的南方小姑娘成长为一个性格倔强 、反抗习俗的作家的过程 。她对童年的辛酸而执着的记忆 、她清苦的记者生涯 、她那次被病魔扼杀的绝望的爱情 、她在异国卷入左翼政治运动后对无政府主义感到格格不入的思想都会清晰地浮现在读者眼前 。其中，以《灰色马，灰色的骑手》最为著名。作品在有限的篇幅内，不仅刻画了和段动人心魄的爱情，还深刻地揭示了人们在疾病，战争和死亡的威胁下的处境和态度，具有相当强的震撼力。

第二类作品大多取材于作者的所见所闻，如《绳》《他》《被遗弃的韦瑟罗尔奶奶》和《中午酒》等，亦有少量以城市为背景的故事，如《一天的工作》《斜塔》等。这些小说虽然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却具有巨大的内在张力和深沉的社会使命感，对现实的关注与忧虑感人至深。

作译者简介

作者

凯瑟琳·安·波特

（Katherine Anne Porter,1890—1980）

她是二十世纪美国南方文艺复兴的女性旗手，是与威廉·福克纳、尤多拉·韦尔蒂等齐名的美国南方代表作家、也是“阴暗寓言的制造者”，被誉为“第一流的艺术家”“作家中的作家”。

她曾先后两次获得古根海姆奖，1962年获欧·亨利纪念奖，1966年赢得普利策奖和美国国家图书奖，1967年获全国文学艺术协会金质奖章。

译者

王家湘：北京外国语大学英语系教授，第六届鲁迅文学奖翻译奖得主。主要译著有《达洛维夫人》《到灯塔去》《他们眼望上苍》《汤姆叔叔的小屋》等。

译者

鹿金：本名叶麟鎏，原上海译文出版社总编辑，从事英文翻译工作50余年。译有《玻璃动物园》《灰色马，灰色的骑手》等。

译者

李文俊：资深翻译家，社科院荣誉学部委员，“翻译文化终身成就奖”得主。译有《喧哗与骚动》《押沙龙，押沙龙！》《伤心咖啡馆之歌》等。

译者

曹庸：胡汉亮，原名胡兆英，笔名曹庸。译有《白鲸》《杀人者》《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等。

译者

屠珍：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教授，知名翻译家。译有《好人难寻》《赫尔克里的丰功伟绩》《桥头眺望》《我为什么住在邮局》等。

媒体推荐

波特以一种如音律般无形的风格，讲述了那些关于恐惧与屈辱的故事……她的作品经过了精雕细琢，毫无华丽的冗余与自我陶醉，没有任何炫耀的成分。

——尤多拉·韦尔蒂

波特绝对是第一流的艺术家。

——埃德蒙·威尔逊

作为一个中短篇小说作者，波特在本世纪的美国——甚至在任何时代的任何国度——都肯定是难以逾越的……她的作品是包含巨大华、甚至是天才的一座丰碑，经久不衰。

——罗伯特·佩恩·沃伦

从一开始创作，波特就给自己的作品打上了鲜明的烙印，其独特的写作风格也给其他作家留下了深刻印象。她的文字清晰、流畅，几乎一气呵成。

——伊丽莎白·哈德威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