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5月15日晚上10点，当二次元的渡边竭尽全力地呼喊着阿绿的名字，现实世界中的我把iPad一扔，也仰天长啸——
终于！终于！我看完了日文原版的《挪威的森林》！而且之前没有看过中文版！唉，终于看完了，真是太痛苦、太辛酸了！
为什么村上春树要给这本⼩说起名叫“挪威的森林”呢？事实上这本书跟挪威并没有什么关系，书名指的是著名乐队披头士创作的⼀⾸歌Norwegian Wood（又名：This Bird Has Flown 中译：挪威森林），⽽这⾸挪威森林正是⼩说中男主⻆渡边的⼥朋友直⼦最喜欢的⼀⾸歌曲。这首歌不仅代表两人之间的回忆，也暗示着男主角渡边和直子的关系。
故事的情节也挺简单，无非是大学生渡边一边热烈爱着身患精神疾病的女朋友（自称）直子，一边又不知不觉被另一个女生小林绿打动的故事。中间还穿插了病友石田玲子、同宿人永泽和永泽女朋友初美，小林绿的爸爸的故事。《挪》采用自然主义的写作手法，书中多写日常生活，剧情的冲突相对于其他小说较为平淡。作者着笔较多的是人物的动作、语言、瞬时的心理活动，多写客观事实，少用评价性的词句。它采用的是第一人称视角而不是上帝视角，我们只能看到渡边的心理，不能看到作者的评判。有一句老生常谈“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不同的人看到同一个片段有不同的想法，这样就给读者留下了很多讨论的空间。（以上只是个人的碎碎念，我只是一条外国文学课考低分还老是被老师当众批评的咸鱼......）
还是先来说说我看这本书的直观感受吧。虽然我没有看过中文版（当时真是忍得好辛苦），但是我看过一些中文评论。我发现读日文版的小说是会有一些特殊的体验的，尤其对我这种日语渣来说。
首先是人物的名字。看中文的时候，男主角是叫渡边，没有问题吧？但是日文版是用平假名写的“わたなべ”，没有用日本的汉字“渡辺”或者“渡部”。我喜欢的动漫人物中没有一个姓わたなべ的，所以我对这个姓十分陌生。跟“わた”相关的我只想到“綿”，“綿抜”（わたぬき）就是收获棉花的时节，这个时节在阴历四月一日，所以也写成“四月一日”（没错，就是XXXHOLIC男主角君寻的姓）。“なべ”更不用说啦不就是“锅”的意思吗？于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我将“渡边君”叫成“绵锅君”。直到有一天我忍不住查了百度，才知道わたなべ写作“渡边”，这是日本比较常见的一个姓，比如渡边淳一。
有一些中文译本，会把女二号こばやしみどり（小林绿）的名字翻译成“小林绿子”（こばやしみどりこ）。我看到知乎上很多人将“绿”说成是“绿子”。咦？为什么要这样翻译呢？难道觉得“小林绿”不好听？日本女生很多都叫“绿”，很少见到有“绿子”的。这样跟日文原著相差太大了。唉，不过翻译的人肯定有他们的原因吧。另外还有“石田玲子”这个名字。一开始作者也用的平假名れいこ，问题就来了，因为れいこ可以对应“玲子”也可以对应“丽子”。这两个都是很常见的名字，该用哪个好呢？当时我结合这位音乐老师的形象，用了“丽子”，后来看到渡边和疗养院互通书信那里，我看到落款写的“石田玲子”，我才知道原来她叫“玲子”。
阅读母语跟阅读外语是不一样的。作为一个母语是汉语的中国人，在阅读现代汉语的时候，是感觉到汉字一个个主动跳进眼睛里，就像下水饺，哗啦哗啦的。但是阅读日语，你乍一看：哦漏，What the fuck am I reading!感觉那并不是文字，而是疯狂扭曲身体的异形生物。你必须集中百分之百的精神进入到文字里面，还要时不时查一查字典，因为日语对我来说真是太陌生了。不过，读日语有一点让我觉得方便。请看下面的对话：
「私好きよ、こういうの」と緑は言った。「なんだか特別なことをしているような気持になるの。たぶん子供のときの記憶のせいね。デパートに連れてってもらうなんてほんのたまにしかなかったから」
「僕はしょっちゅう行ってたような気がするな。お袋がデパート行くの好きだったからさ」
「いいわね」
「べつに良くもないよ。デパートなんか行くの好きじゃないもの」
「そうじゃないわよ。かまわれて育ってよかったわねっていうこと」
「まあ一人っ子だからね」
「大きくなったらデパートの食堂に一人できて食べたいものをいっぱい食べてやろうと思ったの、子供の頃」と緑は言った。
这一段写的是阿绿跟男主去百货大楼的场景。对话是文学作品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如果作者大量描写对话，并采用一行一句的方式一写就是十几行，那么读者的脑子就很容易产生混淆，不知道哪句话是谁说的。但是日语不同。因为日语有男性用语和女性用语之分。从人称来说，第一人称“僕”是男性用语，“私”男性女性都可以用，“あたし”是女性用语；从句尾语气词来说，女生通常会说“のよ”、“だわ”之类。所以即使不清楚剧情，读者凭借着人称用词和句尾的语气词，都可以准确判断哪句话是渡边说的，哪句话是阿绿说的。即使是同性之间的对话，根据文中角色的性格、受教育程度不同，人称和句尾也会有差别。这些标志都让读者在阅读的时候获得很大的方便。
以上是一些杂谈，我再讲讲内容方面的一些体验吧。这本书我们可以从很多方面解读。比如我们可以分析书中出现的《了不起的盖兹比》、《魔山》等等世界名著，分析里面出现的音乐，看看里面包含的隐喻。可以从心理学上分析直子患的是什么病症、她为什么喜欢木月但是对木月不湿对渡边湿、渡边有没有加速直子死亡的进程。可以从爱情的角度分析直子到底爱不爱渡边、直子和阿绿谁是渡边的真爱、石田玲子是怎么看待到渡边的。你也可以说文章的主题是孤独，因为渡边看似和每个人都有密切的联系，但人们最终都要孤独地面对最难熬的时刻。渡边帮助别人的心情再强烈，他还是改变不了直子赴死的决心，阿绿的爸爸最终还是走向死亡，阿绿也要孤独一个人面对丧父之痛。就我自己而言，我觉得《挪》本质上应该还是青春疼痛成长类的小说。成长的代价不是我们常见的劈腿堕胎之类的，而是面对死亡。我们可以看到渡边对死亡有着真切而深刻的理解。在他看来，至亲之人的死亡会对活着的人产生深重的影响。自从挚友木月自杀身亡，渡边便感觉和这个世界像隔了一层。在他看来，死亡不是生的对立面，而是生的伴随，人们呼吸着死亡而生存。直子和阿绿两位女性角色也有象征意义：直子代表着死亡与过去，阿绿意味着未来和生机。当初对待直子的不辞而别，男主持有逃避的态度，他开始和永泽在外面当公交车，用肉体的欢愉释放自己的欲求。但是随着渡边一步步的成长，他开始关注生命。他愿意肩负起拯救直子的责任，不再当公交车，发誓要和直子走出木月死亡的阴影。即使情感上被阿绿吸引，他也坚守承诺，不再和直子以外的女人发生关系。最后直子走不出死亡的阴影而在林中自缢身亡，渡边却没有永久消沉，反而能够做到告别过去。他从挚爱死亡的阴影中走出来，又从阿绿身上获得生存的勇气。成长的证明就是直面死亡并坚强活下去的勇气。
虽然将主题吹的那么高大上，但当我摘掉“文艺青年”的帽子，带上“普通青年”的帽子再带着一颗吃瓜的心去看这本小说，还是觉得有不少让我吐槽的地方。其实青春疼痛小说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读一个自己不喜欢的、还是外文的小说真是无敌难受。故事中男主渡边给人感觉就是日本传统的優しい的男生（優しい的男生长什么样具体参考各种后宫动漫），人形自走荷尔蒙，跟书中出现的三个女人都发生过关系。直子给我的印象就是她美丽温柔，她哀愁痛苦，她香消玉殒，没了。永泽和阿绿是塑造得比较成功的角色。他们的性格很复杂，就像现实当中的人。永泽善恶一体，既行为卑劣又极度自律，为争一口气宁愿生吞鼻涕虫。他聪明有手腕，他充满野心，无形中又给人生存的勇气。阿绿的性格也绝不只是表面的活泼，她更有历经艰辛的后的豁达，也有些苦命人的冷漠。她直爽豪迈，黄色段子滔滔不绝。面对喜欢的人毫无顾忌，展开猛虎扑食一般的攻势。正如阿绿自己所说，她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孩子。
因为我只看了一次，所以有好多地方其实还想不太清楚。比如渡边为什么说直子从始至终都没喜欢过他？木月为什么说“这次不想再输了”？木月自杀的原因是什么？直子为什么对木月wet不了，反而对渡边wet了？为什么直子又说渡边很棒，又说以后不想他进♂入？玲子为什么最后要和渡边做？为了解答这些问题我手贱打开知乎，那一刻我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有一个脑洞是：直子其实是同性恋，喜欢石田玲子。
嗯......我觉得这是脑洞大开的猜测，不过这种说法如果成立，很多疑问都能解决。如果直子是同性恋的话，那她对自己的青梅竹马木月应该是只有依赖而没有爱情，那自然也wet不了了；也明白她为什么说不想渡边再进♂入，还留下遗言把所有的衣服留给玲子。这样一来，直子最后那个晚上，玲子去帮直子擦汗的时候发现直子连内裤都湿了，以及直子后来叫玲子“抱我”，这些情节都有了另一种解读了——日文“抱”是有双关意的。还有故事中对石田玲子过去的那一段描述也有了深刻的意义。实际上小说中玲子也动不动对渡边说“你不要误会哦”，有种此地无银的感觉。不过这种说法不能解释她为什么能对渡边湿。
还有一个脑洞就是：渡边真正喜欢的是木月而不是直子。
我十分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这样想。因为渡边和直子是通过木月的死亡而联系起来的。这种友谊甚至可以说比一般的情侣还要强烈。渡边对直子的爱多多少少有爱屋及乌的意味。这令我想起XXXHOLIC中的情节。故事中女主角侑子死去，男主角君寻要继承侑子的店铺，但是做那个店铺的店主意味着舍弃人类身份，变成长生不老的大魔法师！故事中的百目鬼和小羽都与君寻关系十分密切但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此时却突然领证结婚。他们婚后相敬如宾，毫无夫妻感觉，所谈论的话题都是与君寻相关。于是网友们纷纷猜测，其实百目鬼和小羽同爱君寻一人，但两人都得不到君寻，于是两人结婚生子，让自己的后人代替生命有限的自己陪伴长生不老的大魔法师（笑）。这种解释我觉得也有可能的，但是渡边也有可能和直子日久生情。唉，反正我在这里抛砖引玉，大家看过小说之后可以自己判断。
本次的读书体验分享结束。作为一个只看过一遍小说的日语文学渣，实在没有什么资格对《挪威的森林》评头论足。我只是将自己读一遍后真实的体验记录下来。虽然《挪威的森林》老是被认为不够阳春白雪，但是它也是村上春树的经典人气之作，如果要正儿八经写书评，起码也要读完中文版、彻底理解日文版，还要有丰富的文学知识，起码要再查几篇学术论文。反正这些我自己是做不到了，我相信各位文学大神对这本小说一定有更加正确、更加深刻的解读。下次真想看点别的小说啊，比如《白夜行》之类的，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