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脱离主题……)
“这里的生存之道,顺从。”
墨色的落地窗帘将阳光隔绝在外,别墅内门窗紧闭。
没有天明,黑夜中沉睡,醒来仍是黑夜。
“喂,过来,我饿了。”
枕在沙发上玩游戏的人,腿架在茶几上,脚后跟敲了几下桌面。
程悠然定在原地,脚掌向下钻进土壤生出发达的根系,每走一步都是将自己的尊严连根拔起。
顺从吗?
应该是行尸走肉吧。
她解开左手上的绷带,血色渗透的白色绷带一圈一圈坠地。左手递到他面前,相比右手,千疮百孔的左手干瘪枯黄,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面如死灰。
“今天换一只手。”
那语气就好像在说,这个吃腻了,今天我要换一道菜。
左手失重下垂,右手握着拳头呈弧线上扬,悬在他嘴边。
凌肖攥紧她的拳头,在手腕处咬了一口,留下一圈深浅不一的牙印。
“这里是我的领地。”
邪戾的眼睛上挑睨了她一眼,露出一左一右对称排列的獠牙,像蝮蛇的毒牙,蛰伏草丛落叶中只待给人致命一击。
程悠然在他轻蔑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一具抽走灵魂的空壳,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
一潭死水似的眼睛失去了焦距,突然间一声枪响惊起了涟漪。
“砰!”
一阵风撩起耳后的发丝,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她亲眼看着那颗铜色子弹在他掌心融化。
身后开枪的是谁?
“哥哥,你的枪法退步了。”
凌肖拽她入怀,手臂勒住了她的脖子。。
程悠然看清了站在门口的人,他身上穿着警察的制服,站姿笔直挺拔,手中握着枪,眼神冷漠而坚定。
“我说过,不要在我眼皮底下吸血。”
“我偏要呢?”
凌肖迎上他的目光挑衅道。
“你可以试试。”
“呵,我们吸血就像人类吃饭一样。人类吃动物,我们吃人类,食物链而已,有何不可?”
凌肖一把推开她,她重重的跌倒在地。
门口的人不言,眸色深沉,枪口悬空没有一丝晃动。
“为了混迹于人类世界,与人类为伍,哥哥,每天穿梭于食物之间却要抑制本能,你一定很痛苦吧?”
程悠然不由得看多了他几眼,她会是吸血鬼里的异类吗?他……他能拯救她吗?
“今晚好像又是月圆之夜呢,好心提醒你,记得加大抑制剂的注射量。”
转瞬,凌肖便从偌大的客厅消失了。
他把枪插回腰间缓步走过来,向她伸出一只手。
“能起来吗?”
程悠然点点头,不敢抬头看他,撑着茶几自己站了起来。
“你膝盖破了。”
目光落在她的膝盖上,也许是因为这点小伤口和这两天所受的折磨比起来微乎其微,她浑然不知。
一分钟,两分钟,他的表情发生细微变化,目光复杂,她隐约察觉到了其中深藏的危险,忙护住膝盖。
在这里,把希望寄托于他人之上,愚蠢至极。
“处理伤口好回你的房间,把门窗锁好,今晚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开门。”
语气清冷,他轻咳了一下,挪开视线,转身踏上楼梯。
入夜后倒挂在屋檐下的蝙蝠纷纷睁开了眼睛,红豆大小的红点密集闪烁,一阵骚动后黑压压的一片争先恐后离开了。
程悠然依言锁死了门窗,躲在被窝里,枕头下藏着吃晚餐时偷偷收起来的叉子。
联系他们的话今晚注定不平静,她一直等着,握着叉子,神经紧绷。
午夜时分外面起风了,大风裹挟着细枝碎石扑向玻璃窗户,就像有人在敲打窗户一样。
电光石火之间,床对面的那扇窗户从外向内打破了,玻璃碎片反射着白色的光在空中飞了片刻后陡然坠地。
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
突然间笔直的背脊弯曲了,他捂着脸,金色的瞳孔露出指缝,獠牙外露,面部狰狞扭曲。
他似乎很痛苦。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跑。”
程悠然掀开被子向门口奔去,厚重的房门打开的瞬间一阵风飞快的掠过耳际。
那个字也许是她听错了。
他将她推向墙壁,双手撑在她脸颊两侧,紊乱的气息扑面而来。
惊魂未定,程悠然举起手中的叉子刺入他的肩膀。
“对不起。”
短暂的清醒过后,他眼里唯一的一丝理智绷断了。
他低头埋在她胸前,獠牙隔着睡裙刺入了锁骨往下一寸的地方。
“唔……”
明明已经麻木了,为什么还会这么痛呢?
如同决堤的大坝,泪水顷刻间在脸上冲刷出了“河道”,滑过鼻翼,漫过脸颊,最终两股汹涌的洪水在下巴汇合。
耳鸣,眼花,心悸,胸闷,气短,手抖,脚抽筋。
应该快死了吧?
这样也好,起码不用提心吊胆,浑浑噩噩度日了。
无限拉伸的时间缓慢流逝。
“呼……”
十分钟后他拔出牙齿,馥郁芳香的血液如同一剂镇定剂,体内叫嚣着的嗜血的冲动平复了。
“对不起。”
她失去了意识,他搂着她以防她摔倒。
“啪啪啪。”
楼下的客厅四角散落分布烛台一下子点燃了,烛身雪白,烛火摇曳。
“哥哥,这道荤菜比你的番茄汁好喝多了吧?”
凌肖坐在走廊尽头的栏杆上,双腿悬空。
程悠沉浸在不愿醒来的梦境中,白起抱起她越过栏杆一跃而下,她下意识的抓紧了他的衣角。
客厅里,许墨坐在窗前一隅借着月光看书,周棋洛坐在沙发前的羊毛地毯上缝补五马分尸的布偶熊。
他将她交到了许墨怀里。
“帮她处理一下伤口……还有补血。”
程悠然恍惚间听见了激烈的打斗声。
“咳咳……看来哥哥不满意这顿饭啊。”
凌肖擦掉嘴角的血迹,垂在身侧的右手突然蓄力,一道银白色的闪电朝白起突袭去。白起毫不示弱控制风场将其挡住。
两股力量相撞,强劲的风将闪电撕裂,冲击波摧毁了整段栏杆,客厅顶部的水晶吊灯被震碎,碎片横飞。
凌肖被逼到墙角。
“哥哥又要像小时候害死妈妈那样杀掉我吗?”
白起再次失控,瞬移至他跟前,他拎起凌肖轻扔下二楼,地面一声巨响后砸出了一个大坑。
梦境与现实重叠,她醒了,许墨轻轻舐掉她眼角的泪水,蒙住了她的眼睛。
“这是他们的家事,走吧,我带你去我的房间包扎伤口。”
那晚过后别墅里安静了很多,她没再见过凌肖,却经常见到白起,他每次都离她三米远。
“那晚的事情,很抱歉,我的抑制剂被他动了手脚。”
程悠然盯着大理石地板,十指纠缠,他的道歉迫使她又想起了所遭遇的种种。
“这是一些补血的营养品,等你身体好些了我送你离开,你放心这几天他们不会动你。”
见她久久不说话,他上前两步把袋子塞到她手里,然后离开了。
程悠然望向他离开的方向,终究什么都没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