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日喷薄中,林地缭绕的薄雾都色彩斑谰起来,空气很清新,混着花草的芬芳。
不远处有一座很大的道场,沐浴在朝霞中,那片占地极广的建筑都染上了淡淡的金色,山水长廊,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错落有致。
这是楚风的归隐地,悬在诸世外,虽远离尘世喧嚣,但也未彻底与世隔绝,许多亲朋故友都住在这里。事实上,他们时不时就去红尘游历,看大世的繁盛与灿烂,体味末法时代的艰难与困苦,从未远离。
轰!
道场深处,一头皮毛乌黑光亮的的大莽牛,顶天立地,展现本体,宛若一座大岳般高耸入云,爆发出惊人的能量,它正在“晨练”。若是在诸世中,它这个级数的力量早已震碎苍穹,打穿到域外去了。不过,这里毫无波澜,连地面都没有晃动,整座庄园纹丝不动。
纵然一条像龙又像蚕的凶兽俯冲而来,再加上雪白的麒麟,道纹交织的异荒虎,还有返祖的斗战猕猴等加入进去,与那黑色莽牛切磋,激烈混战,此地也都没有任何裂痕。
一阵微风吹来,晶莹的湖泊中仙莲绽放,霞光冲霄,道纹交织,让湖面涟漪点点,清香随之荡漾开来。
楚风在湖畔的药田中忙碌,手持玉锄剖开异土,亲自将一株悟道茶的枝杈植入,等待它生根发芽。
“楚大人,您这茶树看着眼熟,是从叶天帝的药园中偷折下来的吗?”一个红衣少女蹦蹦哒跳,非常活泼的走来,大眼灵动而又狡黠,一看就不是让人省心的主。
楚风闻言,脸当即就黑了,纠正道:“叶天帝自己送我的。再有,楚曦,不要乱称呼,让你父亲知道,保准打的你屁股开花!
红衣少女楚曦青春活跃,一点也不害怕,走过来热情的抱住楚风的一条手臂,道:“不让他知道!再说了,您这么年轻,真要每天喊您老祖宗,总觉得暮气沉沉,显老。”
遇上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的后人,楚风倒也不觉得烦,而是很受用,默许她喊楚大人,他确实不怎么喜欢被人称呼为老祖宗。
实力到了他这个层次,时光河流对他来说,都不过是美丽的景观,无论如何也影响不到他。
他不禁望向不远处的园林,依稀见到了几道婀娜的身影,正在采集仙花、道果等,她们准备亲自酿造化酒浆。
纵然是他身边的人,那几位曾与他同甘共苦,闯过最艰难岁月的女子,虽实力远未至这个领域,但也依旧青春永驻,岁月难侵。
楚风共有三个子女,多年过去,后人却是不少了。
眼前这个很机灵的红衣少女楚曦,就是颇为他所喜欢的一一个后人。
“楚大人,我和您说,我堂哥楚晓被人打了,好惨,脸肿胀的像个猪头一样。”楚曦小声通风报信。
“楚曦,你又打小报告!”一个青年走来,鼻青脸肿,战衣破烂,非常狼狈。
他脸上的伤痕中有符号不时闪烁,这是暂时不能消肿的原因所在,对手很厉害,留下的道纹未灭。
“居然被人打成这个样子,难得啊,跟谁打的?”楚风问道,在这片小天地中,他从不去推演什么。
这是自信,也是为了让生活回归本初,如果一切尽在掌控中,没有意外,那人生太无趣。
若是一切都先行推演,有所谓的定数,那么“路尽升华”出来的还是人吗?那样只是人形的泥塑木雕,刻上了固有的大道规则的傀儡。
“叶家兄妹对我出....楚晓支支吾吾,很不自然,他一向好战,结果今天被人打成这个样子,觉得非常没面子。
楚风惊讶,道:“你不是和那对兄妹中的妹妹的关系....很好吗?
楚曦道:还不是怪他自已是个花心大萝卜,瞒着叶家姐姐去荒天帝家找另外一位姐姐套近乎。
楚风顿时瞪眼,这还了得。
“没有,我被误会了,实在太冤枉了!”楚晓愤懑,一副莫大冤屈的样子,道:“我是为楚林大哥送信去的,是他想与那位姐姐一起去上苍游历。结果,被叶家的妹妹误会了,喊上她哥,将我堵在了路上。”
“而且,这还不算完呢,叶家的妹妹说,要喊上她所有的族兄每天都要堵我一次!”楚晓揉着肿胀的脸,面皮抽动。“那你也去喊人啊,叫上楚林大哥,喊上诺姐他们,也能凑上一队人马。”楚曦唯恐天下不乱,在这里乱支招。
让楚晓悲愤的是,楚大人,这位老祖居然听的津津有味,那张清秀的面孔上满是笑容,颇感兴趣。
这什么人啊?楚晓无语了,楚大人的心态是保持的太年轻了,还是太无良了?
他不禁想到在红尘游历时听到的一些传说,楚大人当年似乎有不少“雅号”,什么楚魔,火化道祖,楚疯子,还有更离谱的,好像叫什么"....人贩子? !
尽管楚风平日不会刻意去推演什么,可是有人敢琢磨他,那还是会第一时间生出敏锐感应的,可洞察一切。
他微笑着,露出白灿灿的牙齿,然后亲切的揉了揉了自己这个后人的脸,结果让他肿胀的脸颊又直接胖了三圈!
楚晓顿时“热泪盈眶”,再也不敢胡思乱想。
“你好好去和人家姑娘解释清楚。”最后,楚大人才靠谱的为他支招。
“不行,我要先击败她的几个族兄再去和她解释,不然,我不仅冤死了,而且也太没面子了。”楚晓果然好战,竟想藉此机会与对方切磋。
“那你自己去处理吧。”楚风开始赶人。楚晓磨叽,不肯离去,道:“楚大人,要不您再开创一部更加强大的经文吧,再拓展出一条全新的进化路,我从头到尾跟着学。
“经文还不够多吗,以前的那些经书呢,你们练到尽头了吗?”说到这里,楚风数落他们,道:“那么 多的经书,都哪去了,全被那只狗叼走了!”
提及这些,楚风就脸色发黑,那只狗对经文的兴趣高的简直让人受不了,有无比严重的收集癖。
最后,它竟然用成摞的经书筑了个狗窝,也不是要练,就是每天美滋滋的趴在里面。
“那些经文,我们也在学呢,早已倒背如流。”楚晓小声道。
正说那只狗呢,结果它出现了,看得出刚从狗窝里爬出来,迎着朝霞张了个哈欠,它身后的经书在晨曦中则自动发出道鸣声,熠熠生辉。噗通!
狗皇直接跳进湖里,撒着欢游了两圈,随后张嘴收走一条又一条硕大而晶莹又肥美的龙鲤就跑了。
“这祸害,那是我刚从混沌河中找来的新品种龙鲤,直接就又被它惦记上了。”楚风摇了摇头。
不久后,狗皇将龙鲤扔给刚晨练完的大黑牛、欧阳大龙、弥天等人,让他们烧烤龙鲤,它自己则坐等着。
很快,腐尸与黎龘也出现了,手中拎着几头稀有的珍禽,乃是诸天绝佳的食材,凑了过去。
“这群祸害!”楚风又补充了一句。
狗皇在楚风这里,在叶天帝那里,在荒天帝那里,都有自己的巢穴,而且这个经文收集癖晚期患者,都是以各种经书筑的窝。
它其实很愿意呆在叶天帝的道场内,毕竟它那个时代的人都居住在那里,连无始、女帝也在,各有一座道宫。
然而,它对女帝有些犯怵,从来不敢久留。
至于那位的府邸,它去的不算非常多,但也不是很少。
原本,狗皇就不敢在那里犯浑,一直很规矩与本分,所以不怎么担心被收拾。
只是有一次,荒天帝却是将它吓了个够呛。
那位当时谈兴很高,问它有没有道侣,有没有后人,最后更是问它,该族出产的狗奶怎么样? !
“?!”狗皇当时脸就绿了。
那一天,狗皇夹着尾巴就跑了,好长时间都没敢再去做客,连那边的狗窝都荒废了很长时间,筑窝的至高经卷都快发霉了。
所以,它呆在楚风这边的时间最长,天天在这边聚会与祸害。
当然,偶尔它也会拉上九道一与古青,跑到红尘中去游历。
楚风的隐居地、叶天帝的道场、荒天帝的仙乡,彼此相距都不远,皆悬浮在世外,三个道场连线是一个三角形,彼此等距。
可以说,他们聚首很容易,连弟子门徒都时不时的凑到一起切磋,共同去各界游历。
叶天帝的道场中,除却三座帝宫外,还有紫月宫、安仙庙等。
但药田占据的区域最大,当中着实栽种了许多的异种,都极其名贵,世所罕见,有些更是孤品。
比如悟道茶,这株古树被叶天帝自红尘中带入仙域,历经很多个时代,此茶树早已进化到了通天近道的地步。
故此,这种茶叶常被用来招待荒天帝、楚风等人,女帝与无始就在这座道场中,更不必说。
狗皇在这座道场的窝,就筑在药田边上,它居住这里时,每天都在望着园子流口水,但是却始终偷盗不得。
当它想偷吃蟠桃时,斗战族的圣皇就会站出来找它聊,为它讲经,折腾的它精疲力竭,最后逃之天天。
再者,药园子中的有些药草也是它招惹不起的,有些早已在无穷岁月前就已通灵进化为人形。
比如,一株青莲缭绕混沌气,每当看到狗皇在附近转悠时,它都会化形而出,用拳头教育它做个好人。
清风吹过,火桑林沙沙作响,荒天帝的道场中像是染上了一层晚霞,清莲池中碧波荡漾,清漪点点,半空中更是有紫气氛氨的宫阙悬浮。
他的道场最为广袤,曾搬运来一片连绵无尽的大荒悬在世外,有个石村在山脚下,宛若世外仙乡。
他道场中的仙药、道树等多为他的战利品,比如轮回路上的万劫轮回莲,厄土深处的神秘大道树,都被他炼去不祥,栽种庭院中。
此时,荒天帝正与在丰姿绝世的柳神对弈,
孟祖师则在旁观棋不语。
大荒中,动静很大,那是天角蚁与赤龙在大战,彼此整日切磋,不过大荒经过加固,又有荒天帝坐镇,纵然两人打的无比激烈,可是却连一座山头都不曾打崩。
十冠王对那两个莽夫所在的方向摇头,他不屑动手,与重瞳者正在论道,也是一种切磋与对决。
大荒中还有不能说的秘密,养着很多凶兽,每日都大量出产兽奶。
当然,所有人都可以作证,这是给孩子喝的,荒天帝一-脉所有孩童每天清晨都要喝上一些兽奶。
楚风的道场中,除却他的闭关地,还有一座大道纹络交织的帝宫,那是妖妖的坐关地。
她长住于此,两人时常论道。
夜间,楚风从妖妖的帝宫中回归自己的居所,到了他这个境界自然早已不用休眠,常年不睡,精气神依旧旺盛如海。
可是,今夜他在打坐的过程中,竟恍若陷入沉眠,他自然在第一时间醒转,眸子冷冽如电。不过,他并未觉察到有人接近。
他不禁蹙眉,诸世间与上苍等地,可以到这里访友的也只有洛、踏帝骨而回的黑暗仙帝等少数几人。
楚风闭上眸子,主动让自已沉眠,他倒要看看这天上地下还有谁敢来针对他!
后半夜,楚风睁开了眼睛,直接起身,沿着某种感应一路追了出去,踏过上苍,进入祭海。那是一种低语,是一种呼唤,要他过去,请求一见。
让他惊异的是,他的道场中还有妖妖,而附近更是有叶天帝与荒天帝的道场,那呼唤竟没有惊动其他人,只轻唤了他自己,足以说明这个生灵极其不凡。
甚至,细想的话,让人不由得心惊,楚风终于认真与严肃了起来,迈步走入祭海,追寻那个声音所在的源头。
“仙帝献祭地?!
他进入祭海最深处,发现一条模糊的路,通向一座巨大的祭坛,宏伟而磅礴,矗立在由无穷残破世界组成的祭海之上。
黑色的祭坛在冰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幽森,上面沾着血,不过都早已干涸,成为黑色的痕迹。
虽然一直都有传说,一旦踏上这座祭坛,自身便是祭品,再也无法回归,会血溅祭坛。
但据楚风所知,当年女帝就是从这个地方逆转回去的,并杀了主祭者。
“这地方还真能为谁献祭不成?”楚风漠然注视,到了他这个层次,已经无惧任何大敌!
他直接就迈步,登上宏大的祭坛。“小友,你来了。”
在那冰冷的黑色祭坛上,竞突兀的出现一道身影,很模糊,声音沙哑,宛若厉鬼在低语。
“还真有个生物盘踞在此,你就是诡异族群献祭的生灵吗,也是他们所忌惮从而一定要找到的人?”楚风平静地问道。
“我没有恶意。”那黑影低沉地说道。
然而,在一阵让人心悸的波动过后,他的身上突然长出浓密的红毛,他的眼窝中呈现出死鱼般的眼白,他的口鼻,他的双目中,开始流淌黑血,他满头的发丝开始枯黄,他的体外有灰雾弥漫,整个人散发着最为浓烈的诡异气息,极其恐怖!
都长毛了,都流黑血了,还说没有恶意? !楚风冷冷的盯着他,想出手,那便战就是了!
砰!
他脚下猛力一跺,整座黑色的祭坛顿时出现丝丝裂痕,而后蔓延开来。
这让他惊叹,不愧为传说中的仙帝献祭地,居然承受了他的伟力,没有立刻爆开。
“小友,你误会了,我这个样子,并非我所愿,而是我以前的本体就如此,病入膏肓,最终焚了自己,自此万古皆空。不过,不知何时起,不时被人献祭,时至今日,我渐渐聚来一道影。”
然后,他就又虚淡了,只剩下一道黑影,穿着破烂羽衣,立身在那里。
“你是谁?”楚风问他的来历与根脚。
“我之前一片虚无,少有记忆,我之后,便是你们的世界,如你们所见,所经历。有人献祭,我自冥冥虚无中凝聚。”他竟说出这样的话。
“厄土深处,诡异族群的几大始祖,他们的力量都来自于你身上的各种不祥症状? !”
“应该是。”黑影点头。
刚才,黑影身上流淌黑血,滴落脓液,都是各种病创,竟是不祥力量之源头?这着实惊人!
“你也是青铜棺的主人,当初里面葬着你?”楚风再次问道。
“是,模糊的原初记忆提醒我,当年我病入膏肓,迫不得已焚了自己,骨灰入石罐,置于三层铜棺内,埋入高原。”黑影点头,这是他对自身来历仅有的一-些认知。
楚风无言,尽管早有猜测了,但是现在才被证实,石罐居然真的是一个 .....骨灰罐!
随后, 高原地裂,青铜棺翻,石罐滚出,骨灰洒落,渐渐随风而起,遍及高原。
自此后,石罐消失。
而诡异生灵的几位始祖来了,沾染上骨灰,获得诡异源头的力量,以他们的棺取代青铜棺,葬入高原。
楚风听的头皮有些发麻,所有一切的根源都是源自那个人!
如果他所言非虚,还真不能怪此人,连他自已是谁都不知道,其骨灰也是意外洒落出去的。
楚风沉默,而后在心中呼唤荒天帝、叶天帝,不是他自身不敌,到了这个层次,他无所畏惧,哪怕此人真正再生,他也有信心对决。
他只是担心,这个人的骨灰就能有如此强烈的污染特性,若是让他走脱,将会带来何等恐怖的灾患。
尽管他已经相信了此人,但还是要防备一下,避免此人身上带着的浓烈诡异物质散落出去。荒天帝、叶天帝第一时间出现,立身在龟裂的黑色祭坛上,与楚风并肩站在一起,盯着前方的黑影。
“我对现世早已厌倦,对你们并无恶意,也罢,呼唤你们来此,就是想请你们出手帮我解脱。
楚风叹息,他忽然觉得此人很是可怜,不知道过往,一念回来,却也是毫不留恋,只想彻底解脱。
你对自已昔日的一切毫无印象了吗?”楚风再次问道。
“一片虚无。”黑影摇头。
此时,他别无所求,只愿尘归尘土归土。
“从哪里来,却不见得能回哪里去了,但我早该消亡,不应存在。”黑影再次要求他们出手。
荒天帝、叶天帝、楚风皆沉默,在厄土大战前,他们就已经推测出,他们三人长相相近,都与铜棺之主有些牵连。
此人生前的容貌是否也与他们相近?
“前辈。上路吧!”
最终,三人选择出手,在璀璨的光芒中,那个黑影被淹没了,熊熊焚烧,所有诡异物质都被点燃。
三大天帝联袂出手,古往今来没有谁可以抵挡!
纵然是所谓的不祥力量之源头也成灰烬,而后又彻底湮灭。
直至最后,那道黑影也渐渐模糊,缓缓消失。
楚风意识到,真的需要盖世人物出手才能彻底磨灭那一切,刚成为路尽级的生灵都不见得能让黑影消散。
生前那个人是谁,来自哪里,分明无比强大,怎么又会“病入膏肓”,是由何引起的?
黑影烟消云散,但是,关于他的来历,以及曾经的经历等,却都是迷,纵然三大天帝也无从探索
纵是那时光长河尽头,都没有那人曾经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