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1
久贫乍富
突然有钱是一种怎样的体验？提及这个问题，阿通很有发言权。
“感觉全世界的金钱都是随手可得的一样，一切就那么回事儿。当时钱来得太快了。”
初次创业就成功的阿通算得上是久贫乍富了，想让身边的人都知道自己发达了，恨不得要敲锣打鼓回老家显摆一番。有事没事就找朋友聚餐、唱歌。
“我有个朋友，去韩国一年就赚了大几十万，结果在回国之前进了趟赌场，把挣到的钱全给赔光了。”
那时的阿通不把钱当钱，乱投资、瞎消费的事时常发生，现在回忆起来，他都会有点讨厌曾经过分浮躁的自己。原本是准备全款买一栋别墅的，当时的他也看不上，“跟鸟笼子一样”。身边很多人都劝阿通先买下来，他对此嗤之以鼻，拿着本可以买别墅的钱肆意消费。
“赚了一点钱后，觉得太好赚了，整个人特别飘。希望让很多人都知道我有钱了，我成功了。”
2
背了“良心债”
现在回望，阿通也承认自己当时的肤浅。
年轻的时候，他希望自己有钱，想着一定要创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品牌。
他从08年给个体做老板做运营，赚得第一桶金。后来，天时、地利，有个朋友帮了他筹了一部分资金，开始创业。短短一年，全国销售如火如荼，巅峰时，“年产值接近2000万”，纯利都能有800万。
“但是那个时候的市场不够成熟，我们消费者也不够成熟，甚至包括我们做经营者，意识也是不够成熟的。”
譬如做的护肤品，效果立竿见影，人们涂抹了没几天就发现自己变白了很多。在行业干的时间越来越长，他跟一些工程师接触得久了，才知道生产的产品里添加的物质，如果长期使用，对消费者百害而无一利。
随着认知的提升，阿通逐渐产生了厌恶，这个行业离他最初的梦想南辕北辙。儿子的出生，更让他坚定了这一点，“我不能再这样干下去，这是害人，对不住自己的良心”。
那个时代，化妆品行业里99%的产品都存在这类问题，一般使用7天，很明显得就能让皮肤变得很白。后来有的精明商家甚至不添加重金属，直接添加激素，“那种激素涂在脸上这个效果也很好很快。”
但带有激素的护肤品一旦涂抹到皮肤上，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超过半个月以上，就会完全破坏皮肤的屏障，原本白皙透亮的健康皮肤可能因此转变为敏感肤质。
3
左手良知，右手欲望
阿通父母出身农村，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用他的话说，“都很善良，我们本性也不坏”。
后来，阿通的儿子出生。有一天他突然想到，假如以后孩子长大了，天真无邪地问他，“爸爸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呀？”仅仅想象着这样一个场景，他都不寒而栗。他感受到了内心的谴责，也经常思考着直接停产的可能性。
一方面，工厂在高速运转着，另一边，他慢慢觉得不能这样下去。金钱的诱惑交织着良心的谴责，这种矛盾的心理，时时刻刻围绕着他。
直接停产，把工人全部遣散？他还没下定决心时，一个顾客的出现，帮他做了这个纠结的决定。
那位顾客使用护肤品后，脸上开始过敏，还引发了肾病综合征。去医院检查之后她找出了过敏源——护肤品里的某一项超标物质。随后，顾客打电话找到了阿通，向他索要一笔赔偿，大概十万元左右。
十万元是个小数目，但当时的阿通说：“我承认超标了，但不赔你钱。”
他后来说，就是想以此为契机，直接收手不干了，借助这个外力停产。”现在回过头来看，虽然因此把整个公司都搭进去了，但起码我开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几天内，阿通的事迹就在各大媒体平台上传开了，新浪、搜狐、凤凰网，各大门户网站都流传着那段对话。代理商们闻声而至，纷纷要求退货。很多消费者联合起来起诉阿通。库房里堆积了很多存货，最终都成了废品。这几乎让阿通跌入谷底，说是倾家荡产也不为过。
从那时起至今，他的物质生活一落千丈。疫情期间，连租房都很有压力，还要找当年炫富过的亲戚借钱。
而阿通曾经的企业同行，如今依旧风生水起，有的人甚至能达到上亿资产。唯独他选择了这种自毁的方式，结束了初次创业。
4
拾回初心，再出发
“虽然几乎把家底都赔干净了，但我还真不是特别后悔，那是我应该栽的一个跟头。唯一我觉得对不起的人，是我的妻子。”
很多企业家在破产后，都会上演成夫妻感情破裂，然后二人分家产的戏码。可阿通的妻子，一句怨言都没有。即使物质条件越来越匮乏，她也一直陪伴在阿通身边，不断地给予鼓励与支持。二人相互扶持，终于靠着乐观的心态熬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光。
接下来，阿通一直在计划着二度创业，每攒出一些钱，就把资金投入到商标设计上，前期的筹划准备工作基本上都到位了。他却一直觉得还缺了点火候，少了一些动力。直到一个朋友带他去考察了某个工厂，阿通才找到了自己再创业的真正动力。
“从那儿出来之后，我脑袋真的是被一下就炸开了。我才深刻的体会到它领先在哪里。那个企业对细节的严格把控程度，简直是无法想象。”以前阿通的工厂，在做产品时并没有做到注重细节，或者说，大部分同行都是如此。直到发现那个工厂连容量都能精确到1g以内时，阿通大受震撼，他也由此生出了这样一个念头：“他们能做好的东西，我们一定也能”。
近期，与合作伙伴筹集完资金之后，阿通开始了第二次创业。与第一次不同的是，阿通有了更加坚定的信念与目标——做好细节，追上领先产业，然后赶超他们。虽然在工厂的重建上会投入更多的资金，来购买进更昂贵的机器。但阿通觉得值。只有在细节上严格把控，才有可能做出更优质的产品，才可以为客户提供更好的服务。
“我觉得人总归是要做一些对社会有贡献，或者对得住自己良心的事。”
阿通说，最近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漫无目的地行走在一片泥潭之中，走得越久，就陷得越深，身上竟爬满了泥泞与污秽。
他绝望地嚎叫着，呼喊着，却连个回音都听不到，连最后的求救声都被污泥所淹没了。记不清挣扎了多久，他只记得后来出现了个刺客，一刀便刺向了他的心窝。刀插进身体里，阿通却并没有感觉到痛苦，反而获得了一种解脱感，那感觉瞬间便沁透全身，将他身上的泥泞与污秽一并洗净。
阿通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一道深不见底的伤疤，但好在心脏仍然跳动着。他定了定神，继续出发，前路依旧是片泥潭。但这一次，他找到了前进的方向，也拾回了自己跳动着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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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说：我把女儿嫁进了虎狼窝”
撰文：张伟
视觉：韩孝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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