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锤百炼》海报

　　◎捉刀人    

　　《千锤百炼》获得了第49届金马奖最佳纪录片。一句话形容我对它的感受就是：抱着看《激战》的心态观影，结果看到了《一块牛排》。

　　能在大银幕看到《千锤百炼》，要感谢“后窗放映”计划，电影结束后，我还跟男主角齐漠祥交流了一番。这是一部关于中国拳击运动的纪录片，讲述了四川会理一个拳击教练和他的两个年轻徒弟的故事。齐漠祥是中国最早的职业拳击手，何宗礼和缪云飞在他的调教之下进步飞速，被选拔进省队；另一边，会理即将举办WBC拳王争霸赛，年近40的齐漠祥开始努力训练，目标是金腰带……

　　看到这里你会体验到很多运动题材电影的路数，怀揣梦想的老将聊发少年狂，重返战场奋力一搏，不管是韩国电影《传说中的拳头》还是去年的大热国产片《激战》都是如此。然而电影跟反映现实的纪录片的区别是：电影可以彩排，而现实只有一种；电影可以安排大团圆结局，而现实往往无比残酷，摧梦想毁三观。比如《千锤百炼》结尾处那场拳王大战，齐漠祥被日本拳手数次击倒之后抛毛巾认输，正如杰克·伦敦《一块牛排》里那个被击倒的老拳师——尽管没人希望他输，但现实就是：不管齐漠祥为他的梦想做了多少努力，输了就是输了。

　　这也直接导致散场时听到一个姑娘边走边愤愤不平地说：“早知道他输了我就不看了，而且还输给一个日本人！”当时真想追上去告诉她：您可以去看抗日神剧啊，那里面的日本人死法全面，而且极擅长死出风格死出水平，绝对让您面色红润有光泽！这又是一种现实，举国体制下的金牌体育，给本来单纯的运动竞技涂抹上了太多的色彩，观众的心态更是扭曲而变异，为国争光的潜台词是输了就是对不起国家的栽培和观众的期望，当年跳水皇后高敏远走异国的原因之一就是输不得，一输了家里玻璃会被人丢石头。齐漠祥也告诉我，当他在拳台上倒下的那一刻，很多乡亲父老当即离席，头也不回地离开赛场。比赛结束后，日本人走了，他还要在当地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他走在街上，别人看他的眼神都是异样的。

　　值得安慰的是，齐漠祥的生活没有被打扰，当他和《千锤百炼》出现在各个场合的时候，被问到更多的问题是他和那些孩子们后来怎么样了。在电影里面，何宗礼和缪云飞在进入省队之后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何宗礼按部就班地继续着他的运动员生涯，而缪云飞则想当职业拳击手，于是他离开省队回家，在寻求家人帮助无望后，他放弃了拳击的梦想。齐漠祥告诉我，何宗礼没能进入国家队，从省队退役之后回到会理，和他一起开始带新人，缪云飞进了建筑队打工，你住的房子里可能有这个曾经怀揣梦想的少年亲手砌的砖。这两个贫困人家的孩子，体育曾经是他们摆脱贫困的唯一出路，电影里面，当缪云飞和家人一起摘烟叶的时候，缪母曾经说：“辛苦吧？我们辛苦供你就是不想让你再过这么辛苦的日子。”《一代宗师》里有句很文艺的台词：“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不文艺的现实则是：当父母再也供不起孩子的梦想时，跟命运妥协便成了最无奈的选择。然而现实并不是单程线，制片人之一的韩驿小姐笑着告诉我，缪云飞如今还经常和她通电话，聊得最多的话题是：“姐，最近有两个女孩子在追我，我该选哪一个？”

　　梦想照进现实的途径有很多种，齐漠祥、缪云飞和何宗礼的故事定格在了胶片里。而在胶片之外，不管是他们的生活还是在中国目前尚且小众的拳击运动，都是种种无奈与欣喜交织的现实。而对于齐漠祥来说，目前最大的现实是他要跟着《千锤百炼》全国打飞的，为这部进入院线的纪录片尽一点力，在寸档寸金的贺岁档，跟一众商业片对心正碰，这种宣传造势杯水车薪，但对于“后窗”和它推广的文艺片来说，“影票能多卖一张是一张，影迷能争取一个是一个”。至于票房嘛，如你所知，其实这又是一个毫无悬念的现实。